姜鹿爾只覺得哪裡有些怪異。另一旁的夥計連聲招呼她,她跟著向前走去。海上不比陸地,即使是巨大的輪船,但是踩上甲板,仍然會有淡淡的搖晃感。姜鹿爾對船沒有什麼好感情,她趴在甲板的欄杆上,看著幾個船員來回穿梭做著出航前的例行檢查。不時有幾隻海鷗飛過來,在她頭頂盤旋。她看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時間還早,便又下了船,在碼頭附近走一走。卻沒想到,意外碰上了那個瘸腿的寫信先生。一段時間不見,他更老了。連眉毛也跟著白了許多,眼皮耷~拉著,幾乎快要把睫毛遮擋完了。這一回,姜鹿爾堂堂正正坐到了他的攤位前。察覺到前面有人,老先生立刻殷勤放下手中的筆,抬頭招呼她:“小先生是要寫什麼。”他看著姜鹿爾,目光卻是一驚,將她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臉上的線條柔和起來:“竟然是你呀。”姜鹿爾笑:“這一回,還是家書。”“妹妹仔看起來氣色不錯。”老先生鋪開一張紙,剛剛落筆寫了開頭,忽的想起什麼似的。“你等一等。”他轉身開始在他背後那個揹簍裡面翻起來,翻了好一會,從裡面找出一箇舊舊的布包,再從裡面開啟幾層,竟然是一封信。“這個呀,是你的信。”“我的信?”“對,你的信。”老先生將信推過去,“上一回,你走了以後,你的朋友呀又叫我幫你郵了一回信和錢,卻沒想到沒多久就收到了加急回信,但是我又不曉得你在哪裡,你的朋友也沒說他的住址,只好由我先保管。沒想到,竟然真的碰上你了。”姜鹿爾奇道:“我的朋友?他說了什麼?郵了什麼?”老先生想了想:“他說是你的朋友,其他便什麼也沒說了,新郵的信倒也沒說什麼,就是匯了一筆款子過去。”姜鹿爾心頭猛地一跳:“你說的這位朋友,長得什麼模樣?”老先生便一邊想一邊回憶,說來說去,姜鹿爾的心砰砰跳起來:不是程礪還是誰。她伸手接過那封信,信沒有開封過,已經有些殘破,開啟來,是陌生的筆記。一看開頭,她的心猛然一跳。吾妹:你嫂歸寧已久,見信速返家。甚念。兄契上。和信一起的,還有一張匯票,匯票的金額讓她心頭一跳。她眼眶一熱,心裡某個角落的情緒翻湧起來,她幾乎不難想象,哥哥為了籌集這筆錢,付出了什麼代價。“老先生,我要借你的筆一用。”她親自展開宣紙,素手提筆,細細將自己的情形講了一遍,然後反覆看了兩次,這才將匯票和身上所有的財務都取了出來,預備將這些都郵寄回去。老先生已是老江湖,見姜鹿爾形容便知道她並不知曉這件事,便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起另一件事。“你還記得 姜鹿爾沒有猶豫, 轉身奔向房間, 行禮很重, 她咬牙拖出來, 開啟樣式古板的密碼鎖, 呼啦一聲開啟拉鍊,箱子最上面是一條一模一樣的長裙, 明明那一晚被撕碎了,她將長裙扔在一旁, 繼續向下看去,有幾本書,是她曾經無意中提起過的, 還有一些女孩子貼身的用品, 一一都準備妥當, 而在這些下面,是一疊數目可觀的匯票。她撥開匯票,果然, 在箱子最下面,看到了一把□□和幾個彈匣。姜鹿爾快速檢查了槍栓、彈匣,然後將槍別到了腰後, 她一手將碎碎的頭髮紮起來,一邊扯開了襯衣最上面一顆釦子。馬丁靴踏在甲板上, 薄薄的灰塵散在空氣中,她迅速走下甲板,輪船的幾個船員們正在說著什麼, 看著姜鹿爾,目光一直追了過去。姜鹿爾腳步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是奔跑起來。她腦子裡有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只要動一動,就叫她心口也跟著緊縮起來。終於跳下了船,她迅速跑向沙灘,漫長的海岸線,只有海水撲岸的聲音,終於,她站在長石鋪成的街道上,柔軟的沙子進了鞋子,她看了一下方向,卻停了下來。多多島上的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李家不過是個開始,所有秩序的新建靠的從來不是談判,而是血和淚的洗禮。更多的細節慢慢從日常細枝末節中匯總出來,那些她曾經不曾仔細注意的東西,而今都開始一點點匯聚成為可怕的陷阱。——早在十天之前,她就聽過有人在高價收購鐵器和刀具,據說是為了吉隆坡外屬島嶼的戰爭,價格高昂,令人心動,甚至連狄勇勇這樣平日沒什麼經濟頭腦的人都還是張羅著要幾口鍋去換零錢;——而在三天前,一直沒有異象的李斯函突然離開,而現在又突然出現在李雪音的訂婚宴上;——李雪音出事之後,簡瑜和島上的剎帝利勢力決裂,但是在這次婚宴上卻藉著重歸於好的歉意出席。她的呼吸慢下來,發熱的頭腦稍稍冷靜,另外的可能也跟著湧~入腦中。也許,如同那雙軍靴,程礪不止是知情者……他的身份,和那位出身顯赫的密斯吳的另眼相看,都保證了他最基本的安全、甚至更高的利益。溫暖的陽光流淌下來,陌生而熱鬧的街道上,姜鹿爾忽然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