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轉而再看那些圍觀的百姓, 好傢伙,幾乎人人手裡抓點什麼, 還有許多提著籃子。拿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如石子兒, 爛菜葉子, 驢糞蛋子, 這都不算稀奇,還有人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筐死老鼠。且別說人被這些玩意兒打會是什麼感受,便是光是看, 賈珍都已經噁心得想吐了。賈珍抖了抖手,趕忙放下簾子,捂著嘴乾嘔了兩聲。賈赦嗤笑,“活該你無聊好事。”“這幫老百姓可真有招兒,弄那些個髒東西,都怎麼想出來。”賈珍從座位旁的食匣裡取出茶壺,倒了一碗涼茶喝,好壓壓他的噁心。賈赦笑了笑,依舊看書。賈珍邊喝茶,邊不知怎麼忽然提起了鄰家秘聞,“你說這著書人多神通廣大,他怎麼就能從京城沒有晉地乞丐這點小事兒上,推敲出晉王詐災騙錢這種大事兒來。可恨我們這些見識淺薄的蠢人,頭一天收到書的時候,還巴巴地跑到茶鋪,三三倆倆聚一起罵著書人無恥,湊數,學壞了。現在想想,我們這些人都該害臊了!竟不知人家通篇講那般多,是在說晉地有問題。等到人家晉王謀反了,我們拿書仔細一對,這才知道著書人是整個大周朝唯一一位預知此事的人!”“術業有專攻,他或許僅僅擅長此事罷了。”賈赦道。賈珍連連讚歎厲害,進賈赦一直表現的如此平淡,有點不甘心。他眼珠子一轉,掀開簾子,讓賈赦往東邊看。“就前面那個提著籃子,穿青花衣裳的娘們,你看見她籃子裡灰濛濛的東西沒有?”“我不好奇。”賈赦並沒有轉移目光,平靜地把書翻到下一頁。“你看看吧,看看吧。”賈珍忍不住勸他,他很想找個伴兒跟他一起噁心。賈赦掃一眼他指向的地方,不耐煩得瞥一眼賈珍,“就這個?”賈珍簡直不敢信賈赦竟然這樣淡定,“就這個還不夠刺激啊。”“死老鼠而已。”賈珍尷尬地沉默了。“人出來了!”車外頭有百姓喊。賈珍忙去看,就見孫府大門裡走出一名官員,身後跟著五六名衙差。在他之後,便有穿著錦緞便服的老爺相送,賈珍一眼就認出這人是御史大夫孫英武。在他身邊還站著兩名年輕男子,眉宇間與他有些相像,應該是孫英武的兒子們。“肯定有一個是孫信陽,我這就……”賈珍轉頭就在車裡亂翻,忙活著找東西。賈赦看他:“你幹什麼?”“我也想找點東西打他。你不知道我看他的事的時候,有多生氣。”賈珍沒找到什麼有用的,就把之前喝得那茶壺拎起來,作勢要下車。賈赦透著窗紗往外瞟一眼,“別白費力氣了,孫信陽不在,那兩位是他的兄長。”賈珍的動作戛然而止,這時候外邊卻鬧鬨起來。也不知那個人先動手,抄起手裡驢糞蛋子往府門砸,大家便都跟著起鬨,一起往門口丟。總有人丟得不準,便讓撤退不及時的衙差遭了秧。孫府的人早學精明瞭,立刻攙著孫英武后退,而後就緊閉大門,最終只有少量的髒東西成功丟進了孫府大門內。“你說說你們,整天干什麼不好,跑這來亂丟什麼!知不知道你們此舉是對朝廷命官的大不敬,緊都散了,該做飯做飯,該種地種地去。孫信陽的事兒京畿府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了,會還死者一個公道。”柳之重對百姓們喊話道。“要不是《鄰家秘聞》報了這事,你們如何知道那個姓孫的有罪,案子破了十多天了,還不抓人,還談什麼還公道。”百姓裡有人不忿,喊起來。賈赦聽聞這話,微微蹙眉,他立刻丟下了手裡的書,下了車。賈珍見狀,慌忙也跟下車。柳之重被這話氣得臉紅,幹咂嘴,不知該如何反駁。眾百姓們卻被此話壯了勢頭,開始往前聚,把柳之重和眾衙差們圍了起來。他們紛紛表達起對官府的不忿,甚至有人抬起了手腕,欲把手裡的東西丟出去。衙差們一看情況不妙,忙呵斥他們,舉起腰間的挎刀。兩廂對峙,局勢千鈞一髮。“剛剛那位小兄弟的話並不對。”男音語調平平。大家都愣了,四處找說話的人。“再好的律法,再厲害的官府,也不可能管盡這世間所有不平之事。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若犯法之人有意掩蓋罪行,誰能一眼看穿?惡人的惡行的確被揭發了,但官府辦案需要實證,如此也是為了避免再生冤案。你們都別忘了,之前京畿府放牛郎的冤案。而今官府已然在盡職盡責調查此案,你們若真想讓死者沉冤得雪,此刻便不該堵住衙差們的路,反而該開一條路,讓他們得以更快更方便的去調查,儘快了結此案。”眾人轉頭望著這位說話的老爺,三十出頭,五官標緻,面板特別好,細膩透著光亮如剝殼的雞蛋,顯得他整張面容神采精緻。這人一身沉穩的氣派,面色有幾分冷淡,此刻雖正嚴肅地看著大家,目光卻很平和,瞧著應該是個講理的人。百姓們也覺得賈赦說得有理,紛紛放下手,轉即四下散了。柳之重鬆了口氣,但面上還餘有怒。他走到賈赦跟前,拱手致謝。“多謝赦老爺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