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奚乃堂堂一品大員,相門出身,其宋家勢力在京城盤根錯節,手下更是能人輩出。對他來說,想要查一本書所著之人,該如吃飯一樣簡單。誰知他的屬下調查了整整一日,竟落得個查不到人的結果。宋奚一邊惱恨屬下無能,一邊就對這《鄰家秘聞》的著者心生出幾分佩服。畢竟滿京城能從他的追查手段裡逃出去的人,屈指可數。萬沒想到區區一介寫白話文的紈絝老爺,會是其中之一。宋奚自是無法甘心,當晚,他就捧著《鄰家秘聞》仔細研讀了一番,逐字逐句。竟發現一處很有意思的地方,此人敘事竟毫不誇張,不以自己喜好論斷,事實經過皆遵從調查結果,如實闡述,有關走訪目擊之人的話,也是詳實記錄,不像有作假之嫌。至於他所描述自己的這件事,也沒有錯處,只是把兩件事放在一起叫人去看,便的確容易引起人的猜疑。誰說去了雅風館,見了頭牌,便是一定好男風。宋奚轉念想,這話又不對,他的確喜歡男人,但他的身心目前卻尚未交付過給任何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雅風館和三字坊一樣,只是他名下的產業,至於杜春笑,也不過是他打探訊息的爪牙之一。而且杜春笑這廝,本來就只喜歡女人,也從來都沒有賣過身。做小倌館頭牌這種損主意,還是杜春笑自己想的。為此宋奚還怕他委屈,賞給他不少金銀財寶,而今倒好,杜春笑逍遙自在,倒把他給害了。宋奚想起自己今晨才上完朝,便被他的皇后大姐叫了去,開口便被質問起他好男風的事兒,著實有些厭煩。真不知是哪個世家命婦進宮,竟然把《鄰家秘聞》帶了進去,還給皇后看了。弄得宋奚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至於他亡妻張氏的死因,皇后本就清楚,也沒多問,就只揪著他這些年不續絃的事兒不放,好一頓數落他。宋奚現在一想到“宮”這字兒,頭都疼。他自是不能放過給他添了這般多麻煩的《鄰家秘聞》的著書人。宋奚又仔細重複研讀了兩邊,對比書中的幾個故事,最後終於有所發現。這最後一件“假設”老爺的事兒,和前幾件有根本的不同。不管是他的事,還是官員貪腐斂財的事,皆有二三個目擊證人的證詞佐證。而這位“假設”老爺的事兒,則是以一府小廝的口吻描述,相較之下,似乎略失嚴謹,像是湊數一般。 初見相殺榮國府。黃昏時,邢夫人從孃家歸來。邢夫人照例去賈母那裡侍奉晚飯,回來後,他便道書房告知賈赦自己明日還要回一趟孃家。賈赦正在埋首寫稿,忽聽此話抬頭看她,“你孃家可是出了什麼事?”“沒什麼大事,老爺不必操心,我明日去去就回。”邢夫人給賈赦行了禮,便兀自回房歇著,連晚飯都未曾用。次日一早兒,邢夫人便來和賈赦告辭。邢夫人的兄長邢忠,因家中艱難,才攜家上京投靠。賈赦猜測她大哥在京安頓,花費必然許多,便叫豬毛再取二百兩銀子來,讓邢夫人拿著。邢夫人忙道:“大可不必,昨日老爺給的那二百兩,我其實還未給他,今日便是要拿給他們的。”邢夫人說話時臊紅了臉,急忙和賈赦告辭,便匆匆離去。賈赦覺得邢夫人有點怪,便想著等她傍晚歸來時再細問。豬毛這時鬼鬼祟祟進屋,見沒什麼外人,趕緊興奮地湊到賈赦跟前。“老爺,有大事。寧府珍大爺和尤二姐的事兒,您要不要聽?”“這事兒我知道,你就不能打聽點新鮮得?”豬毛委屈,他哪裡知道老爺的訊息這樣靈通。賈赦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得把訊息網擴大到京城貴圈的每個府邸。權貴們秘密從來逃不過身邊奴僕的眼睛。只要這個網建好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總會有膽大的人敢來爆料。黑豬膽子不大,向來行事謹慎,且乞丐朋友多,散佈訊息的門路也多。賈赦覺得訊息網這件事,就交給黑豬去辦最妥帖。另外,賈赦還打算設立一處門面,專為那些主動爆料的人敞開大門。鋪面不用太大,但要精巧,而且要聲東擊西,刻意表面上做點別的生意。這種事兒豬毛最精通,賈赦便安排他去辦。賈赦把兩件事情分派完畢後,自個兒倒閒著了,便去街上逛了逛,順便聽聽外面的風聲。同泰街是京城內有名的茶鋪酒肆一條街。賈赦路過其中一家叫水中香的茶鋪,隱約聽見裡面有人聲提及宋奚。他便撩袍子進去,卻見一名十五歲的青袍少年被眾人圍著,說得正起興。“提及這本《鄰家秘聞》,其內容大有精妙之處,全書共述故事五樁,皆為揭露官員貴胄之醜事。鄙人不才,有幾位富貴朋友,曾親自從他們口中證實,這些內容經全部屬實。書中所涉之人雖化了名,卻難消其影,凡略知其中內情的人,仔細計較,便可輕易推敲其真正身份。”眾人忙起鬨問少年書中所述之人都是那些官員。少年卻賣起關子來,搖頭不說。有膽大口無遮攔的人,上來就喊:“便是你不說我們也知道,那裡頭有一個叫‘送溪’的,就是朝中那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