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您自己都不能肯定您這份兒心思,那就不要縱容這倆孩子過多相處。將來寶玉若真有一日中意上人家了,事兒再不成,鬧得他癲狂發痴,您說到底是誰的過失?”賈赦嚴肅地問賈母。賈母:“她們現在還是個孩子,瞧你腦子裡都想什麼,你——”“三公主也是從小長到大的。再有,母親難道不知‘青梅竹馬’為何意?”經賈赦這最後一質問,賈母啞巴了,嗓子哽住再沒有話說。“寶玉本就比其他孩子痴,就更該細心教養,多加註意。您別怪我說句傷您心的話,他這麼大年紀,不該繼續在內帷廝混了。這會子正是學如何為人處世,如何養性情的關鍵時候,一定要有身邊人的言行做榜樣。後宅內這些姑娘們將來走的路跟他並不同,總要他這麼和她們混在一起,您將來是指望他變成姑娘,嫁人麼!”“亂嘴胡沁!”賈母瞪一眼賈赦,指了指他,“你這廝,盡撿些難聽的話說給我。”賈赦:“您再細想想,我是故意說難聽的,還是隻是講事實。他不是我兒子,將來也不會給我養老送終,我說他難聽的話,故意惹您心裡不舒坦,圖什麼。”賈母狠狠地蹙眉,看賈赦。“倘若我答應你,不在後宅養他了,你打算把這孩子弄哪兒去?”“必定不會讓他繼續在府裡住,大家都對他寵愛太過,想改掉他現在的性子,就得讓他知道自己身邊沒人可依賴。”賈赦頓了下,便對賈母介紹,“我聽說京外有一家祿山書院,先生都是一些有名的大儒。吃住都在那邊,每月可回家三天。”“我不同意。”賈母立刻心疼道。“那您便當我沒說,還是那句話,這又不是我兒子,我也只是好心盡責,跟您提個醒兒罷了。”賈赦也沒有什麼生氣的態度,態度平和地和賈母告辭。賈母目送賈赦走後,就心神不寧,真有些怕因為自己的溺愛耽誤了寶玉的前途。她唉聲嘆氣好一陣,才讓鴛鴦攙扶她回去歇息。次日,賈政不知道怎麼得知賈赦向賈母舉薦祿山學院的訊息,特來拜謝賈赦。賈赦好些日子沒和賈政來往了,忽見他深九十度對自己鞠躬,賈赦竟有些不適應他的禮貌。賈赦此刻正抱著賈琮坐在桌案後寫字,這會兒便把這孩子放了下來,叫奶媽帶他先去玩兒。“寶玉一直養在老太太那裡,我其實心裡也有些擔憂,但一直沒敢提及。昨日多虧大哥說了那些話,讓母親有所動搖。今晨我去問候她老人家的時候,竟問了我的意思。我自然是盼著寶玉上進,能入得了祿山書院,讓他能有幸和那些世家子一起,跟著那些當世大儒好生學習。”“怕就不敢說了?那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賈赦放下毛筆,站起身來,示賈政坐。賈政等賈赦落座了,自己才坐,有幾次嘴唇欲動,但都因為不大好意思,所以沒開口。賈赦瞧他這副謙卑的樣兒,嗤笑起來,“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往日對我的那些戾氣呢?”賈政一聽這話,害臊的不行,忙起身再給賈赦鞠躬,狠狠地賠錯,“這些日子,弟一直反省自己之前的魯莽無知作為,實不該跟大哥那樣不敬。於情於理都不該,論品級,論大小,我都該敬著大哥才對。”賈赦眼睛都不眨一下,審視著賈政,但笑不語。“可是母親便是聽了我的意思,似乎也不願把寶玉送到那地方去。”賈政繼續道。賈赦笑,“寶玉從小在她跟前長大,至今日一直都陪著她,這就跟她日日穿在身上的一件棉襖似得,突然扒了去,老太太肯定會覺得冷,凍得打噴嚏。”“那該如何是好,若讓母親難受,實為我做兒子的不孝了。不然這事兒便罷了,隨母親的意思便是。”賈政隨即蹙眉,露出一臉愚孝之態。賈赦哼一聲,不置可否。賈政見大哥愛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也不好再說什麼,跟他再行了禮,便就告辭了。王夫人之前本來一直和賈政鬧隔閡,但當今早她聽說寶玉有機會脫離賈母的教導,不必繼續在內帷廝混做混世魔王,她自然高興,也就有精神了。她趕緊打發人通知賈政。賈政也關心寶玉的學習事宜,就過來了。夫妻倆人的關係這才算破冰,說了幾句話。此刻王夫人一直在屋中等候,見賈政回來了,忙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來,問了賈政處理的如何了。賈政搖頭,“老太太捨不得,大哥那邊我瞧著也是沒有繼續幫忙說情的意思。”“怎麼會?”王夫人焦急的皺眉道。“是啊,這事就是他提出來的,我們也願意了,現在人多力量大,他找老太太說話也有底氣,怎麼又不管了。”賈政無奈地嘆道。王夫人看眼賈政,總覺得賈政真真沒出息,非要指望著他大哥出頭,他就不能為自己的兒子說兩句話?王夫人乾脆自己去見了賈母,打算瞅什麼時候賈母心情好的時候再插嘴說。不過才呆了沒多一會兒,賈母便心煩,把她們都打發去了。王夫人便想這事兒在賈母心裡可能也在糾結,遂只好耐著心思等了。畢竟她而今在榮府沒了地位,老太太瞧她也不是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