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才展開信,仔細讀了一番。信中多是父親說問候大舅舅的寒暄之話,後來就是在委婉問大舅舅是不是幫自己送信去揚州的人。黛玉看到最後,手臂微微顫抖,忽然哭起來。迎春不明所以,忙去勸慰黛玉,又問她信裡到底寫了什麼,讓她如此傷心難過。黛玉破涕為笑,忙擦拭眼淚,喜悅的看著迎春:“父親說他已經奏報朝廷,請求進京述職,或許近月便會動身入京。”“真這樣,那是好事兒啊,林妹妹你很快就能見到父親了。”迎春牽著黛玉的手歡喜的笑道。黛玉轉而忙把信送給賈赦,“大舅舅叫人送信的時候,忘了自報家門麼?”“嗯?”賈赦看黛玉。黛玉朝信的方向努嘴,“父親在心裡問是不是大舅舅派人為我送信。”“估摸是送信人走得急,忘記自報家門了。”賈赦笑了下,總算明白林如海信裡講了什麼。他把信拿起來,打發倆姑娘繼續畫畫,他便走了。豬毛還在榮禧堂外等著,見老爺回來後,忙跟上去。賈赦把手裡的信遞給豬毛,蹙眉走了會兒,轉而忽然對豬毛道:“是時候該養兩個清客了。”“清客?老爺怎想起這個來?”豬毛轉即想到二老爺的那些清客們,心裡不是十分喜歡。“我不要太恃才傲物的,就找一個能把文縐縐的書信看懂的人就成了。”豬毛總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老爺剛剛看了眼信就收起來,原來是沒看懂探花郎林姑爺信裡的內容。豬毛趕忙應承,決計這就動身去通知萬福。書肆裡面有不少窮書生來往,肯定能從中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其實賈赦也不是全然看不懂林如海的信,就是拽詞兒太多,古人說話總有隱喻,比如柳枝代表友誼,蘭花表示君子品格等等。像林如海、宋奚這類才高八斗的人,說話就更繞了,更何況林如海這封信裡寫的內容更是委婉,繞上加繞。不多時,林如海欲來京的訊息便傳到了賈母耳朵裡。賈母只當是林如海來京述職並無其他什麼目的,還挺高興,立刻叫人把院落準備下來。王夫人聽到這訊息便安不下心來,琢磨著林如海這十幾年來也從沒見他進京述職過,而今忽然就要來,怕是為了黛玉。可巧王熙鳳過來瞧她,王夫人便試探她幾句,看看能不能從王熙鳳嘴裡套出什麼話來。王熙鳳缺什麼都不知道,只對王夫人道:“老太太也高興這事兒呢,說要把梨香院備下來,就給林姑父住著。我已經安排人先去打掃一遍,把傢俱等物也換新了。”“原就是老太爺修養之所,東西都是府裡最好的,何必換。”王夫人嘆一聲,心下更擔心林如海此來是為了張黛玉和寶玉的婚事。王熙鳳笑,“是這個理兒,可我們老爺吩咐說不可怠慢了,我哪敢造次什麼,聽著就是。”王夫人溫吞吞地訕笑一聲,道也是。王熙鳳叫人把她弄來的佛珠給王夫人瞧瞧。“法華寺主持開光,親手刻得經文在這上頭。”王夫人拿起紫檀佛珠細看,一顆顆珠子上果然都可刻著小字的經文,可見費足了工夫。“你有心了。”王夫人收了佛珠,稍微平了氣,臉上浮現幾許笑容。王熙鳳極會察言觀色,見王夫人此刻心情不錯,便和她哭起王子騰的事兒來,嘆她們王家女人命苦。她們要因這個在婆家遭罪,真真是叫人覺得委屈。“誰說不是呢,你倒好些,怎麼說也是差一輩,我這真真是臊得沒臉見人了。當初就恨不得自己死在佛堂裡頭,多虧老太太和你們的勸慰,我才有今日。”王夫人嘆息罷了,便捻著佛珠,一臉沉悶之色。王熙鳳少不得再勸她一通。王夫人笑了笑,“你好意我心領了,你家老爺而今厲害了,回頭好生孝敬他,你將來必定比我出息。”“孝敬他是應該的,太太這裡也是應該的。”王熙鳳道。王夫人瞄她一眼,見她還是識時務,點了點頭,囑咐王熙鳳這段日子本分規矩些,“日子長著呢,當下能忍則忍,苦不了後頭。”王熙鳳應承,這才從王夫人處離開。回去後,她便跟平兒嘆,王夫人而今大不如當年風光了。“這女人家出嫁後,靠得孃家才能腰板子硬。”平兒嘆道。王熙鳳道:“我冷眼瞧二太太還有別的事兒,只這一件不至於如此。她在佛堂那段日子是誰都不見,也就給老太太的臉面。後來大老爺出遠門了,她不就好起來了?”“二奶奶是說可能還有事兒,跟大老爺那邊有干係?”平兒問。王熙鳳想了想,覺得是如此。她話音剛落,便見東邊窗前有人影閃過。王熙鳳忙問是誰,平兒則衝了出去,把那婆子抓個正著。婆子忙道:“奉老爺命來給二奶奶傳話,大老爺那還有幾樣宋大人送的大件,讓二奶奶入冊之後,一併收到後樓去。”“知道了,你去吧。”王熙鳳道。平兒卻不忿:“剛剛分明在偷聽,傳什麼話?我出門的時候她正往外逃呢。”王熙鳳頓然冷下臉來,讓平兒把婆子叫來。王熙鳳當即厲聲質問她是否偷聽了。那婆子不認,王熙鳳便叫人扇她的耳光。王夫人這時來了,她身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