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來見我。”宋雲口氣略痛苦道。“他嫌你髒。”宋奚緩緩地吐出這四個字,猶若四把淬了毒的利刃直插宋雲的心臟。他緊閉著唇,蒼白色從他的唇角一直蔓延到整張臉,心抽搐般的疼,令他的雙手忍不住有些發抖。“你們都給我滾!”宋雲突然爆吼一聲,額頭脖頸處青筋暴露,似乎在用他的命吼了這一聲。獄卒立刻呵斥宋雲,被宋奚伸手攔住了。隨即獄卒們撤了桌椅,收走地上的文書,便準備退下。宋奚小聲對賈赦道:“我們也走吧。”在隔壁牢房打盹兒的穆瑞遼被宋雲的叫聲弄醒,看見宋奚和賈赦,就瘋一般的大喊起來。“你們兩個亂臣賊子,竟敢冒犯叫人緝拿本宮,本宮叫人抄你們九族,把你們凌遲處死!快快叫人劈開鎖頭,放本宮出去,本宮尚可以饒你們不死!”獄卒拿刀柄上去就打了穆瑞遼一嘴巴,弄得他口鼻噴血,跌坐在地上,除了嗚嗚哭,什麼叫聲也喊不出來了。宋奚和賈赦自不會理會那個瘋子,轉身便去了。宋雲躺在地上,眯眼看著那兩個並肩前行的背影,心下沉,眼前出現了另一個影子。提到宋雲和宋奚的對弈,賈赦禁不住想起宋雲給宋奚下藥那事兒。“到底給你喝了什麼假藥,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你身體真沒事?”“沒有,正如你一直所見。”宋奚扯起嘴角,對賈赦淺淺一笑。賈赦懷疑審視一圈宋奚,擺擺手,表示不計較那麼多了,“今天發生這麼多事,明天還有國喪要守,夠忙的。還有這宋雲坦白了馬天漠等人的藏身處,也不知道真假,我得派人去柳州一趟證實。”“該是真的。”宋奚記得當時賈赦和他說過,馬天漠等人逃跑後,追兵即刻追查卻沒有找到人影,很有可能人就是沒走,就藏在宋雲所坦白的柳州城的這處民宅內。“有句話我是不該問,不過有點按耐不住好奇心,你大哥和宋雲?”賈赦話音未落,便被宋奚用食指堵住了唇。“誠如你一直所見,各自為家,娶妻生子。我大哥至始至終什麼都不知道。”宋峰乃是宋氏一族的族長,更是送老丞相的長子。老丞相對他的培養,卻不像對宋奚那般放任,可謂是刻意用盡了心思。而宋峰的為人的確如老丞相所盼望那般,為人磊落正義,愛國為民,材質非凡,且還是個十分爽朗性子,溫潤厚道之人。少時,他更是個喜歡照顧弟弟的好兄長,對宋雲自然也是照顧有加。可能是宋雲十三歲性子轉變的那段日子,受到了宋峰格外的關注和問候,令宋雲對他的敬愛之情加重了。但至始至終,宋峰都當宋雲是親弟弟。多想的只是宋雲而已,卻從未敢有過表達。不過這一切倒是被宋奚看透了。賈赦聽說這些經過之後,不禁感慨,有時候人執著所在,真就是那麼一些看似很簡單的東西,但最後就變成了執念放在心裡。“人還是該學會放下。”“怎麼可能,便是這執念,才叫活著有個盼頭,有些意思。別說人不可能做到,有時候連神仙,也有他的執念。”宋奚說罷,就緊緊地盯著賈赦,一雙眸子仿若要融進賈赦的身體裡一般。倆人離的很近,賈赦聞到了宋奚身上淡淡梅香,心劇烈地跳起來。賈赦失神片刻,便失笑嘆宋奚又在胡言。“不是。”宋奚看著前去和林如海告別的賈赦,小聲否認著。二人與林如海告別後,便共同乘車回了宋府。宋麓特來請禮,隨後被宋奚吩咐去進宮陪同十五皇子。是夜。宋雲在牢中接連做了同一個噩夢,每一次驚醒,他頭上的虛汗便如雨水般淋漓而下。他不敢睡,強撐著眼睛,至第二日深夜時,終於撐不住了,迷迷糊糊過去,終於沒有做先前的夢,而是變成了另一個夢境。這地方他先前來過,有個騙人的女人給了他一包沒用的藥,以至於讓他誤信宋奚服了藥真有些嗜睡迷糊。不行,他一定要找到這個女人算賬……迷霧之下,宋雲跌跌撞撞四出尋找,終於來到了一處碎裂的石碑前,上面的字雖然殘破不全,但依稀可分辨的確是“太虛幻境”四個字。忽然間,天旋地轉,宋玉捂著頭,無意間瞥見石牌,就見“太虛幻境”竟變成了“廢墟幻境”。接著他便見到了很多屍體,很多血,這地方他很熟悉,就是柳州城那場偷襲戰,他讓王天方等人包抄屠殺大周兩萬餘兵士。很多很多血如海浪般噴濺黏在了宋雲的臉上,迫得他不能呼吸,宋雲捂著臉大叫,突然驚醒了。他一頭虛汗。牢前站著一位呵斥他的侍衛。宋雲臉色頹然平靜下來,冷笑一聲,轉而啐了一口侍衛。侍衛見狀,氣得讓獄卒開鎖,這就要教訓宋雲。“你他孃的還真以為自己還是總督呢,臭不要臉的東西,明兒個就要被斬首了,還在這跟老子——”就抽刀聲,血濺在空中,人倒地,騰起一片灰塵。宋雲外頭看著自己脖頸流出的鮮血,流淌蔓延到自己的眼皮之下,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成為王,敗位寇,我們來世再見。隔壁牢房的穆瑞遼眼見這一切,慌張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