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立政殿,我送走大哥後,就睡了一覺,做了個噩夢,發得滿頭是汗。但醒來後仔細想想,我做的卻不是噩夢。”蘇氏愣了下,然後好笑道:“還說不是噩夢,你頭上都發汗了,能是什麼,難不成你想把它算成美夢?”“非噩夢,也非美夢,因為它根本就不是夢,是我恢復記憶了。”李明達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射向蘇氏,此刻蘇氏還沒有反應過來,面容上還是一副禮節性地微笑。緩了片刻之後,這笑容才在她臉上垮掉,換成了疑惑、恐慌和強裝鎮定。李明達:“噩夢算什麼,這有比噩夢還要驚恐的現實。” 大唐晉陽公主蘇氏的淚珠一顆顆地湧出,滑過臉頰,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半睜著眼,目不斜視,卻至始至終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這種哭相看起來有些絕望,也幾分恐怖。李明達看蘇氏如此,心裡不自覺的就發酸,睫毛微微打顫。不知為何,一些年幼時的回憶,便橫衝直撞地湧現在她的腦海中。蘇氏長她十四歲,自她記事起就是她的長嫂。因長孫皇后去世早,蘇氏又受了長樂公主的囑託,對李明達和李惠安可謂是百般照顧,躬親問候,真仿若親母一般。當年蘇氏進宮後五年無所出,李明達雖年幼,但慧敏機靈地她,深知長嫂的苦楚。故曾拉著李惠安的小手,私下裡一起找蘇氏發誓,以後一定待蘇氏若母親一般敬重。便是蘇氏沒有孩子,她們姊妹以後一定也會像孩子一樣孝敬蘇氏。蘇氏當時感動地熱淚盈眶,抱著她們姊妹又笑又哭,開心的不得了。後來再一年,蘇氏便誕下嫡子李厥,姊妹們都喜氣洋洋為她高興。蘇氏因此還特意設宴單獨款待了她們姊妹,鬧得一團和樂。時隔多年,直至月前,李明達都覺得她們情狀母女的姑嫂關係一直很好。又或許這只是她單方面覺得好而已,不然也不會今天這樣的對峙。蘇氏垂淚夠了,轉而目光停滯一下,看著李明達,“你想起多少?”李明達瞭然蘇氏對自己恢復記憶一事有所懷疑,遂直接開口道:“我知道是你推我下了懸崖。”蘇氏垂下眼眸,沉默。李明達也不言語,只是安靜的看著蘇氏,她知道蘇氏不會一直沉默下去,肯定會給她一個答覆。半晌之後,蘇氏攥著衣角的手越發顫抖,嘴角也抿得越來越緊。最後她終於忍到邊緣,猛然張口道:“當時情急,並非有意,你我爭執之時,難免互相推搡,卻沒想到……是有我的一些不對,但這件事,卻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蘇氏有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說話音量高一些。“嫂子便是認了,上巳節那日,你也在山上,而且和我起了爭執。”李明達其實根本沒有恢復記憶。她只是先前緊隨著李承乾回了東宮,動用了李世民的令牌不準侍衛通告,然後就站在顯德殿外牆邊等了半晌,將李承乾和蘇氏的對話全盤聽進耳裡。儘管蘇氏沒有跟大哥承認,她當日在斷崖推了自己。但從蘇氏的話語裡,李明達能明顯確認她當時就在現場,而且真的去見了李恪,加之於奉在旁輔佐,以及李惠安的證詞,蘇氏肯定難逃干係。遂李明達判斷,蘇氏是在對大哥撒謊。蘇氏終於反應過來,回瞪李明達,“你在詐我?”“也不算詐,我還知道很多。比如嫂子當時和我在懸崖上爭吵,內侍監於奉和你的大侍女巧兒躲在一邊偷看。”李明達闡述道。蘇氏怔了下,轉而蹙眉躲閃掉了李明達的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是你那天多事,非要爭論個黑白,但這世間哪有那麼多事黑白清楚?就比如你大哥,你真以為他是個人人稱頌的好太子?”李明達蹙眉,對於蘇氏這種推卸責任的話很反感,“我們現在說你犯的事,扯我大哥做什麼。至少我墜崖的時候,他人在離我們幾十裡遠的曲江池,陪著阿耶宴眾官,乾的是正事。而你卻男扮女裝,廝混出宮,想要趁機私會我三哥。”蘇氏冷笑:“你可真是個好妹妹,到底要幫著自家大哥說話。我算什麼,不過是個外姓人,鬥不過你們皇親貴族!但兕子,我奉勸你一句,可千萬不要以為你大哥是什麼正人君子。”“嫂子不提那日的事,偏偏提我大哥,可是為自己所犯下的罪惡而感心虛,故意規避?”蘇氏捂著肚子譏笑幾聲,“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倒是你,年紀還小,尚不知人心醜陋和險惡。有些話本不該對你說,但嫂子以後恐怕是沒機會了,倒要好好告訴你,你大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何不先講講上巳節那天的經過,我再聽嫂子如何抱怨我大哥。”蘇氏:“經過?你不是瞭解了麼?我女扮男裝,讓於奉帶我出宮,就是為了見吳王。你們猜的都不錯,我去見他的目的,便是想敘舊情,可惜人家不給面子,偏偏還被你給瞧著了。你待吳王走後,就追過來和我理論,對我百般糾纏,我無臉面對你,便欲跳崖,你拉著我不許。互相拉扯之間,我甩開你的手臂,令你失足落了懸崖。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