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達讓人加了錢,謝過老農,又怕折騰老農倆兒子太累,特命幾名侍衛牽著馬去載水。頭一個筐涼葡萄抬過來後,田邯繕就端去給李明達。李明達未吃一粒,只讓田邯繕先給程處弼等侍衛們分了。侍衛們十分惶恐,卻不敢要。這大熱天跑了一上午,任誰都覺得口乾嫌熱,公主不先緊著自己,還這般讓著他們,他們已經滿心感激了。田邯繕自然明白自家公主是誠心送,遂再三言說命令侍衛們接受,他們才敢接下,心情激動地吃起來。公主在嬌寵之下,能有這般謙遜禮讓的品格,實屬不易。“聖人如何寵愛公主,文武眾臣皆知,公主卻又如此心性,可見公主其篤學不倦,更願反躬自省。”狄仁傑見狀,不禁小聲跟房遺直讚歎了兩句,“多當世自稱謙謙君子之人,卻多倨傲,自視甚高,不及公主半分。”房遺直應承贊同,隨即就看向那邊的李明達。狄仁傑的高贊必然入了她的耳。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臉偏到另一頭去,頸頰處微微有些泛紅,故意避開了他們這邊。房遺直定睛看著手裡的葡萄,摘下一粒放入口中。帶涼意的酸甜汁在唇齒間流淌,潤著喉嚨,令人頓覺得全身清爽。尉遲寶琪連吃了兩塊之後,擦擦嘴,才跟房遺直小聲感慨道:“你我幸運,跟對了人。聽說有不好伺候的,捱過打呢。”狄仁傑不知,忙問尉遲寶琪這裡面有何故事。房遺直立刻就知尉遲寶琪說的哪一次,“各有不同,或事出有因,不許比較。”尉遲寶琪忙噤聲,用手捂住嘴,轉頭偷偷看了一眼那邊正和田邯繕說笑的公主,對房遺直小聲道:“我就和你私下裡說說,別人我哪敢,沒那個膽子。”“和我也不要說。”房遺直看眼李明達那邊,眼底發冷,警告尉遲寶琪禍從口出。尉遲寶琪不解,“可我是——”“不管和誰,管住嘴。”尉遲寶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即瞧房遺直開啟了公主之前給自己的那兩包點心,一樣吃了一塊。尉遲寶琪樂了,也忘了前話,笑嘻嘻對房遺直道,“你吃我點心,要算錢的。”逗樂完畢,他就眉眼笑著,端一碗水往自己嘴裡灌。“還錢。”尉遲寶琪立即咳嗽起來,“你……咳咳……你當我剛才沒說。”房遺直自然不理他,又繼續吃了兩塊,午飯便就此算罷了。其餘眾人也沒吃幾口乾糧,天熱叫人下不去飯,大家又咬了咬兩口肉乾,便都去吃葡萄了。光吃些水進肚,哪裡會有力氣趕路。李明達早料到如此,便在昨日逛街之時,讓備了些酸棗糕,遂去吩咐田邯繕。田邯繕立刻領會自家公主的意思,“都拿著呢,奴這就分下去。”酸棗糕清爽開胃,又不膩人,頗受大家喜歡,很快就都分著吃完了。太陽此事還正大著,侍衛們都就近找樹蔭乘涼,之前還挺精神互相聊天的侍衛們,轉眼就合著眼皮三三倆倆睡著了。田邯繕問老農借了草蓆,想給公主現搭個涼棚作為休息之處。李明達不用,“我趴桌上睡一會兒就行了。”李明達說罷就打了個哈欠,趴在桌上閉眼了。夢裡四處飄著明庭香,隨後一聲“給我來三斤葡萄”弄醒了李明達。李明達眨眨眼,緩了神兒,看向棚新來的客人。三十多歲,素白衣裳,一頭烏髮束起,沒有一根雜亂的頭髮。這人身上有熟悉的香甜味兒,看側影也覺得有點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待那男人轉頭,李明達看見他的臉,立刻認出來,此人正是之前在泰蕪縣開了萬事順點心鋪的老闆。老闆看棚內都坐著人小憩,沒了位置,就朝李明達那裡走,隨即就認出李明達是先前買他點心的那位,有些驚訝。“倒是緣分,沒想到會在這碰見。”點心鋪子老闆坐下之後,便抓起一串老農送上來的葡萄,一頓啃,連葡萄皮都不曾吐出。而後用了白帕子擦嘴,方‘斯文’地看向李明達,“這位郎君趕路去哪裡?”“菜州,你呢?”李明達問。老闆笑道:“可巧了,我也去那裡。”說罷,他就用希冀地眼神看李明達,好似在等著李明達說‘比如同行’的下話。李明達沒說話,轉頭瞧了瞧其他人,都在打盹。田邯繕人靠在瓜棚的木頭樁上站著睡著了。那廂尉遲寶琪、狄仁傑等人則是趴在桌上,其餘的侍衛要麼靠著樹,要麼躺在地上,倒是不見房遺直。程處弼卻是清醒著,本來侍衛們休息都是要輪班守衛,而今就他一人直直地矗立在樹蔭下,靜觀這邊,可見他該是體恤下屬,自己一人把活兒都代勞了。程處弼瞭解公主的性子,他不好什麼事兒都大驚小怪。此刻覺得尚沒有什麼危險,所以沒有動,不過他的眼神卻很凌厲,有點防備地瞧著點心鋪老闆。“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叫什麼,我叫張順心,順心如意的順心,小郎君介懷的話,以後直呼我的名字就可。”張順心笑道。李明達挑了下眉,“以後?”張順心怔了下,有些尷尬地笑道:“若是有緣的話。”李明達扯起嘴角對他禮貌地笑一下,再沒接話。因她早就感覺出這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