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問她怎麼不隨她父親一起走。黛玉說不出來,她心裡總是隱隱有種感覺,她暫時不能走。果然,次日晌午的時候,鴛鴦代賈母慌忙叫來兩房人。兩房的老爺太太帶著各自的子女跪地,守在賈母的床前。賈母倒比往日精神,言語也清楚很多,似是迴光返照了。賈母親口交代了她的私房,吩咐鴛鴦都搬了出來,一件不留。“老大喜歡古玩字畫之類,我這有些尚且能上的檯面的,正和你口味,都給你。至於餘下的瓶瓶罐罐,就給老二吧。還有些銀子,老大你有出息,讓著你弟弟些。”賈母沒說怎麼分,而是把話點到這裡,看著賈赦。賈赦能說什麼,再說他也不差賈母那點銀子,點頭同意全給賈政。賈母笑了,鬆口氣。寶玉終見賈母,歡喜的撲到他床前撒嬌。賈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寶玉的手背,目光裡卻帶著淡淡的疏離。寶玉覺得有些不對,納悶的抬首,眼含淚的看著賈母。“我乏了,你們都退下吧。”賈母把人打發乾淨了,睜著眼,一個人躺在榻上發呆。鴛鴦見賈母不對,湊上前去。賈母已經閉了眼,眼角淚珠晶瑩透亮,瞬間就從她兩側頰面滾過。“老太太?”鴛鴦喚了一聲,卻不見賈母有反應,她又叫了一聲,賈母人沒有回應,臉眼皮都不曾動一下。鴛鴦大驚,伸手試探賈母的鼻息,一點氣息都沒有!鴛鴦大哭,轉身跌跌撞撞的推開門。邢氏等才走出院,回頭身後屋門大開,眾人都停住腳,回頭望,只見一身青衫衣裙的鴛鴦淚流滿面。寶玉才聽說黛玉也來榮府了,心裡正琢磨一會兒怎麼去見他,忽然感覺身邊人都停住腳,氣氛不對,這才遲鈍的轉身回首,看見了伏地痛苦不起的鴛鴦。鴛鴦傷心欲絕,痛苦地無法喘息,哭泣都是無聲的。寶玉慌了,急急忙忙衝進屋,腳卻被門檻子絆了一下子,頭朝下摔個狗啃屎,鼻頭都磕青了。眾人也顧不得他,賈赦叫把礙事的寶玉攙走,他則帶著一家子人見了賈母最後一面。喪事則由賈璉媳婦和寶釵一起操辦。當晚賈母便被收殮入棺,停靈於正堂。迎春得了喪報,因有孕在身無法前來奔喪,故讓他的丈夫仇二爺代她而來。仇二爺行事穩重,又十分細心。來榮府規矩祭拜之後,便去安慰岳父岳母,詢問二人可有需要幫襯的地方,但凡他能做到的地方自會盡力而為。邢氏問了問迎春的狀況,仇二爺對答如流,連迎春平日的喜好和懷孕後口味的改變悉數知曉。邢氏見仇二爺真心關心迎春,這才安了心,留他一會子,便打發他趁早回家陪媳婦去。喪事如何辦怎麼辦,賈璉媳婦柳氏覺得還是得來請示邢氏。寶釵識趣兒,沒什麼意見。邢氏也在為這事兒發愁,索性招呼一家子人來商量。因榮府的爵位削掉了,賈母原本隨爵位而來的誥命加身也去了。簡單來說,賈母的身份已經跟平常百姓家的老太太沒什麼分別。“前車之鑑,不可不鑑,這喪事不好越矩。”賈赦皺眉道。賈政不同意,激動地跟賈赦提起母親的養育之恩,做兒子的,就該風風光光的大辦為母下葬。邢氏找早預料到這個麻煩,所以她才會特意把人叫全了商議。賈赦懶得與賈政多說,拍板定下就這麼辦。賈政不願意,堅持如此,並且指責大哥不這麼大辦就是捨不得銀子不孝。賈赦冷笑:“身正不怕影斜,我行事一切皆照著禮法體度來,豈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此事就這麼定下,不準有異議。明日便啟程,扶靈回金陵。”賈政驚詫:“大哥,你說什麼?扶靈回金陵?”賈赦眯眼:“怎麼,才剛口口聲聲談孝道,現在只不過簡單地扶靈送母回鄉,落葉歸根,這點事兒就做不到了?”“沒,沒有。”賈政啞巴吃黃連,說不出話了。眾人剛散,賈赦拉住邢氏的手道:“你會不會怪我剛才的決定衝動?”“如此倒也好,嫡母亡,老爺是嫡長子,要守孝的。與其在京城悶上兩年,咱們不如回金陵暫居,倒比這裡來的清淨些。”明日就走可能急了些,不過事出突然,眼見天就要轉暖了,也不等人。邢氏麻利的收拾了行李,交代了賈璉媳婦好生管家。是夜,邢氏忙完這一切,才要預備歇息。王善保家的急急地趕來報信:“二太太也去了。”☆、賈母在去世次日上午,知會了族中人和幾個親朋好友來拜一拜,也就過了。喪事辦的很簡單,用賈政嘴裡的話,跟沒辦差不多。賈政覺得面上無光,幾番說道賈赦。賈赦耐心耗盡,冷笑兩聲,一拍桌,衝賈政道:“那這樣,二弟下午同我一起出發回金陵。等回了金陵,讓母親金陵與父親合葬時,由二弟主持再大辦一場如何?”賈政想想,也可以。左右他也要丁憂解官回家,若是能回金陵老家為老母辦喪,出一回風頭,誰人不說他政老爺是個孝子。十里八鄉的傳開了,他名聲好,回頭保不準能因為孝賢受提拔升官。賈政幾番斟酌之後,答應下來,這就要叫人去備行李。賈赦冷眼瞧著他吩咐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