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皇一反先前的決絕,變得遲疑起來,“黃粱道光怪陸離,誰也不知其中有些什麼玄機,你去恐怕……”“我去正合適。”她笑了笑,“月火城可以沒有祭司,不能沒有城主。”麒皇臉上的神情柔和下來,他有些愧疚,低頭道:“玄師一心捍衛月火城,本座深知你的忠心。萬年來經受了那樣的顛躓之苦,如今再要你涉險,本座實在不忍。”“看來主上還是小看我,雖然經過牧野一役,我肉身被毀,神力也大不如前,但替主上跑跑腿還是可以的。”她說罷,反剪著手轉過身,對著長空深吸了口氣,“我這兩日,腦子亂得很,出去一趟也未必是壞事。只是主上千萬小心,護城的仞壁並不如我們想想的牢固,也許我們的一舉一動,早就在天界掌握之中了。我曾勸主上棄城,另外找個偏僻之地安頓族眾,並不是我過於謹慎,實在是……天界的人遠比我們想象的奸詐。主上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就算帶族人轉移進從極山,也比在這浮土之上強。”麒皇似乎察覺到了她話裡的不尋常,試圖從她的表情裡分辨出內情來,“你可是有什麼事情隱瞞了我?”她思量了下,這時再不和盤托出,恐怕她前腳走,後腳天帝便會有所動作。她終於還是說了實話,“少蒼來找過我,一日兩次,竟無一人發現他的蹤跡,主上不覺得可怕麼?天界若想剷除麒麟族,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我知道故土難離,但繼續堅守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主上還是帶著大家另尋安居之所吧,等屬下回來,若能順利帶回混沌珠,到那時再重返故城,一雪前恥。”麒皇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天帝來看過你,你竟打算隱瞞此事麼?要不是即將動身去黃粱道,玄師還要看本座的笑話到幾時?”長情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便拱手道:“並非屬下有意隱瞞,暫時不提,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我本想時機再成熟些,設個圈套引他上鉤,但這步棋太險,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就算擒住他,也不能將他如何。倘或將此事回稟主上,勢必會擾亂主上心神。少蒼是個極其精明的人,萬一被他察覺,功敗垂成尚猶可,引火燒身才是最難招架的。”麒皇聽了這番話才逐漸冷靜下來,平了平心緒道:“本座成了驚弓之鳥,失態之處,還請玄師切勿見笑。本座只是吃驚,少蒼的修為竟到了此等程度。他能夠做到隨意進出月火城,不破壞結界,也不被任何人察覺。看來沒有混沌珠,本座遠不是他的對手。”他的語調倍顯悽惶,被人逼到這種地步,實在是最大的悲哀。敵人進出你家後院,如入無人之境,你固然恨他猖狂,但你更應該恨自己無能。長情能夠體會他的心情,輕輕喚了聲主上,“我們迷失了一萬年,暫時處於劣勢是情有可原。我記得回城那日你同我說過,對抗天庭我們毫無勝算,但只要有一分還手的餘地,也要叫天界晃上一晃。”他慢慢頷首,一點輕柔的笑意浮上他的唇角,“玄師總有辦法開解本座,你說得對,目下只宜養精蓄銳,待得實力壯大了,再與天界論高低不遲。你說的遷城一事,本座會慎重考慮,若決意暫離這裡,也會想辦法通知你。”她在朝陽下微笑,“那主上多保重,屬下今日便出城去了。”他道好,“點幾個人隨你一同去,遇事好有照應。”她說不必,“我一個人也可以應付,主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讓他們留下護城吧。”麒皇沒有答應她的一意孤行,“要不是擔心族人群龍無首,本座應當同你一起去。”他想了想道,“讓玄枵隨行吧,他是你身邊最得力的人,有他在,本座還放心一些。”人選合適,她便不再拒絕了,復向他行了一禮,往平臺另一端去了。盤旋的石階,沿著塔身傾斜而下,最後的一級臺階旁,站著壓劍等候的黑衣人。見到他,她心裡便隱隱感到安定。好奇怪,論地位他不及她高,只是她座下弟子罷了。也許再世為人後,她再也不像原來那麼堅強,在心儀的人面前,容許性格里的軟弱不動聲色肆虐吧。“奉城主之命,即刻動身前往黃粱道,欽點你隨本座同行,不知司中願不願意?”她正色問,眼睛裡卻有促狹的光。伏城還是老樣子,一張無動於衷的臉,規規矩矩垂著眼,規規矩矩應了個是。長情揹著手,不解地蹙眉,“司中為何不看我?不怕有個聲音同我一樣的人,來給你假傳聖旨?”他終於抬起眼,那雙烏沉沉的瞳仁有別於一般人,在日光下黑得吸附人心。長情忽然有些晃神,好像以前也見過這樣的眼睛,乾淨澄澈,像孩子一樣黑白分明。是誰呢,是皇帝的兒子麼?不是的,她絞盡腦汁地想,終於想起來了,是雲月。其實即便是現在的天帝,也依舊擁有碧清的眼波。造物主好像特別偏疼他,明明那樣心機深沉的人,卻極盡可能地配備了最完美的一切。她那天說他難看,說他噁心,實在是無可奈何下最低階的攻擊。但似乎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