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止住哭,難堪地擦了淚道:“我失態,讓仙君見笑了。”有了妻子的男人,幾個沒見過女人哭的?紫府君波瀾不驚,和聲道:“魂魄交給本君,玄師可放心。我有一件冊子,想請玄師過目。”說罷從袖籠裡取出一個卷軸來,交到她手上。長情不知這是什麼,遲遲展開了,上面赫然寫有她和少蒼的名字。一路往下看,似乎把兩人的糾葛記載得很清楚,最後是以金箔寫成的兩句話,“冠之為幽虛之天,理之以天后之便。”她愕然看紫府君,他聊聊一笑道:“這三生冊連天帝都沒有看過,本君這回犯了天規,趁職務之便,把內容洩露給玄師了。本君這麼做,只是為了向你說明一點,萬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因你和天帝有這段姻緣,本君也不會出手救你。你們之間一同經歷了那麼多,還不夠看清一個人麼?最艱難的時候他沒有放棄你,你挺過來了,也不應該放棄他。”她不說話,只是一味盯著那繁複的篆字,半晌才道:“我和他是有姻緣的?”紫府君點頭,“當然,你可以不認命,但不能不信命。你知道本君為什麼當時給你取名叫宋長情?就是因為你殘念中帶恨,對你不好。叫長情多有人情味,你有好姻緣,何必執迷於前世。”她還是想不明白,“那麼仙君為什麼讓我姓宋?”“因為唐朝後面是宋朝嘛。”仙君訕訕笑了下,“你比預計的早醒,本君算錯時間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密室,天帝和炎帝還在外面等著。天帝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低著頭,直到聽見腳步聲方抬眼,迎了上來。紫府君一派淡然,“螣蛇尚有一魂一魄殘餘,我這就帶他去地脈安置。”長情殷殷囑託:“一切便有勞仙君了。”紫府君點頭,“有本君在,只管放心。”說罷衝炎帝一笑,“二師兄,我需要人搭把手,你隨我一同去。”炎帝很有眼色,立刻說好。臨走又吩咐了句:“伏城的屍身成了蟲冢,不能再留著了,想辦法處置了吧。”那兩個人出門,眨眼便不見了。殿中滿室靜謐,只剩天帝和長情兩個。空氣裡凝結著化不開的尷尬氣氛,望一眼對方,各自都有些不知所措。 天帝道::“榆罔說得對,那具軀殼不能再留著了,恐怕夜長夢多。我這就命人壘起柴垛,焚化了一了百了。”他轉身要走,忽然發覺袖上被牽扯了下,心頭驟跳,竟鼓不起勇氣來回頭望她一眼。那分量沉甸甸壓在心上,只聽見她清幽的語調,慢吞吞說:“明日一早吧,今晚夜太深了,你也該休息一下了。”天帝心頭愈發雜亂無章,那些話像從天外飛來的,他恍惚著,弄不清出處。是長情說的嗎?應該是吧,可他不敢求證,怕萬一弄錯了,空歡喜一場。他情願糊塗著,這是一個卑微的求愛者最後的一點安慰了。他到現在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怯懦,怒海狂濤敢迎面而上,可一旦風平浪靜,又害怕一切美好都是幻象。長情有些無奈,他不肯回過身來,只好她轉過去。“怎麼了?聽不見我說的話麼?”他呆呆的樣子,“你說什麼了?”“我讓你今夜先休息,明早再想別的事。”他哦了聲,臉上顯出猶豫之色,“快到寅時了,來回趕路休息不了多久,還是……”“我沒有讓你回去。”她忽然道,“內殿有床榻,天帝陛下要是不嫌棄,就入內休息吧。”他腳下不動,燈影里人顯得有些伶仃。奇怪他早就不是水底稚嫩的少年了,可現在看上去,依舊算不上老成。他像廣袤天宇下的一道驚虹,沙漠裡的一彎翠碧,身後明明是博廣的背景,他卻可以永遠保持純淨無暇,甚至一團怯生生的味道。他大概是天下內心和外表最不相稱的人了,分明老謀深算,看上去又是一副溫潤可欺的樣子。也或者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刻意偽裝吧。他因她的話,更顯得無所適從,“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睡你的床榻?”她覺得他明知故問,“我第二次被你押上碧雲天,你還不是自說自話和我擠在一張床上!”他頓時赧然,“那是因為你入了魔,我怕你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可她顯然不相信,柳眉一揚,斜眼看人。往日那個靈動的長情好像又回來了,他不說,心裡充斥著傷情和感激,慶幸一切不算遲,但又對那具被捨棄的軀殼戀戀不捨。不知那個長情長眠地下會不會感到害怕,他看著眼前的長情,總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遲疑著伸出手,“我摸你一下好麼?”她騰地紅了臉,“你想摸哪裡?”天帝陛下幾乎是頂著壓力,把指尖落到她臉頰上。小心翼翼地觸控,感受鮮活的力量在寸寸遊移間勃發。長情看見他眉眼間悽楚的絲縷,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雲月,你怕我麼?”她這麼喚他,令他一震。他說不,“我只是不敢相信,你還能回到我身邊。”她輕輕嘆了口氣,“第一次是因你而死,第二次是因你而生。玄師又活過來了,當年的詛咒不算臨終的毒咒,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可是他說不,“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