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一路走,一路在心裡懷舊,等走到禮齋那邊後掏出鑰匙開啟門一看,裡頭乾乾淨淨的,沒有住過人的痕跡。一個人獨佔一間宿舍的感覺真爽!可惜范仲淹今天正式走馬上任,王雱非常肯定一件事:要不了多久,這些拒絕住校的國子學生員們很快要乖乖來住校!畢竟范仲淹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能將許多官員開除公職,開除區區幾個生員著實再正常不過,根本不會有半點心理壓力!王雱掂量著挑了個舒適宜人的位置,把自己的床鋪給收拾好,愉快地去找主簿領月錢。那可是足足三百文,不能讓它們留在別人手裡過夜!主簿還是頭一回碰到入學學丞帶來的訊息立刻在“教室”裡炸開了鍋, 平日裡學丞沒法對這些國子學生員嚴加管教, 沒少無可奈何地他們胡作非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一個正八品小官,這裡任何一個學生家長都比他這個學丞品階高,他便是再不畏權貴,也不能一下子得罪十幾二十個高官子弟!許多人想要讓國子學生員和太學生員一樣有大進益, 卻又捨不得自家孩子吃苦, 這些高官子弟還賊精, 有點不對就能回家告狀, 遲遲沒改變能怪誰?若不是實在難管, 某些人也不會同意讓范仲淹再度來當國子監這監事。首先范仲淹品階高;其次,范仲淹不怕事, 連天大的馬蜂窩他都敢捅, 何況是區區的國子監?想要兒子成才,還是得讓這樣的人來好好管一管!這一天, 不少生員都在課間派書童回家,問問家裡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住校。回答他們的是書童們齊刷刷帶過來的“床上用品”。據說范仲淹昨天已經派人登門朝他們送信, 信中寫出各家需要準備的東西,規格、樣式都是限定的, 要求他們家中及時準備好, 否則只能等到下次休沐日才允許回去取東西。各家家長有心教育自家的紈絝子,都很默契地沒與宋佑國他們提及這事, 一大早照常目送他們上學——先把他們哄去學校, 然後讓范仲淹關起門來好好教育!作為這場巨大陰謀的受害者之一, 宋佑國這朵英俊瀟灑的嬌花完全蔫了,他沒想到他娘居然這麼狠心,竟要讓他忍受封閉又艱苦的住校生活!相比之下,穩重老成的韓忠彥要平靜許多。他自小隨爹孃奔走各地,去年才跟著母親回到京城伺奉病重的伯父與伯孃。他爹韓琦三歲失了父母,由幾位兄長撫養長大,伯父與伯孃身體每況愈下,他爹十分擔心,這才把他送到伯父身邊。開春伯父與伯孃身體好轉,他才在閤家勸說下進入國子學唸書。比起其他在家中養尊處優長大的同窗,韓忠彥是吃過苦的,所以聽到范仲淹下達的命令時很平靜,只問王雱:“你住哪一齋?”王雱道:“我住禮齋的第一號房。”韓忠彥道:“那我也住禮齋。”他說完就起身去找主簿登記。旁邊的韓宗師有點沉默寡言,見韓忠彥有了決定,竟也起身跟著一起去了。宋佑國這時也從悲傷中驚醒,忙不迭地喊住韓忠彥兩人:“等等我,我也去!”宋佑國在國子學裡的熟人也不多,許多人覺得他長相肖母,男生女相,又是妾侍所生,大多不愛與他往來。宋佑國自小錦衣玉食,沒受過多少冷眼,心中頗有些傲氣,便也不主動與那些瞧不上他的人攀談,唯有韓忠彥還算是相熟。如今才添了個王雱。既然住校的事已成定局,那當然是跟王雱和韓忠彥住一起最好!校舍都是六人間,他要不跟著韓忠彥一塊去登記,分齋時指不定會得和誰擠一塊!其他人反應過來,也都浩浩蕩蕩地選齋去了。王雱四周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早上是楊直講的課,楊直講講得很不錯,聲音和他的為人一樣不急不緩,很是平和。第二個課間時人都走了,楊直講還特意走到王雱面前,問他感覺怎麼樣。王雱一向敬愛師長,他不是那種仗著自己全都會就不聽課的型別,相反,他在宋佑國均勻的鼾聲裡聽得津津有味。同樣的內容,不同的人來講解就有不同的發現,王雱自小經多位名師薰陶,最喜歡玩的就是“找不同”遊戲。他先是把楊直講講課的精彩點扒拉出來,好生誇了一通,表示聽完後獲益匪淺。楊直講被王雱誇得渾身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