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給她掖被角,把床帳從玉鉤上放下,回頭瞥了了朦朧的那一小團,對著紫玉略一搖頭,滿臉俱是無奈。紫玉知道,六姑娘是個嬌氣任性的小姑娘,但她從未真實體會過奚嫻究竟有多麼令人頭疼,現在倒是見識著了。尋常的小姑娘,再是發脾氣不高興,也得收斂點,她偏愛嚶嚶哭,眼淚水一下就流下來,哄也哄不過來,自個兒勁兒小,還喜歡亂撕紙頭,得虧是對上一群丫鬟,要是真的和成熟男人槓上,說不準這小模樣怎麼被燉呢。春草送紫玉出去,秋楓手裡端著燈盞來看奚嫻,小心哄她把外衫脫了再睡,等會子歇得不安生,又要嚶嚶哭。奚嫻閉眼蜷起身子,扭著胳膊配合秋楓脫下罩衫和綢褲,又香甜乖順睡著,鬢髮散亂得貼在額角上。她今兒個歇得早,先頭作了半日,倦得眼皮耷拉著,尾巴尖都痠軟得厲害,抱著被子無知無覺地微張小嘴,小爪子扒拉著被沿,無意識蜷縮著。她睡到半夜,便醒了過來。奚嫻本是貪睡的人,只是覺總是睡不沉,愛醒一陣歇一陣,揉了揉眼睛,嗓子哭得啞了,便想喚人給她倒水吃,卻忽見一個人影坐在架子床外,黑黢黢陰嗖嗖的。奚嫻的唇都在發抖,又很小心地翻過身,一下閉緊眼團起來,半張小臉埋進被子裡頭,只作自己沒看見。卻聽那人的指節敲著木質的案,嗓音冷淡道:“醒了便起來。”奚嫻聽見熟悉的嗓音,便清醒起來,笨拙地支起身,卻見嫡姐坐在外頭,也披著一件玄青色掐金紋的外袍,裡頭的衣衫整潔雪白,禁慾嚴密交疊,漆黑的長髮那樣披散在腦後,高挺的鼻樑在燈火下,投落小片陰影。奚嫻爬下床,顧不得自己穿得少,先前的壞脾氣不翼而飛,滿眼亮晶晶的:“姐姐呀!姐姐怎麼來了,你從山上下來的?那頭冷不冷?”由於月事的原因,她的面容有些蒼白,只是眉眼彎彎的,比許久之前還要神氣活現。嫡姐握了握她的手,試探了溫度,手指細長包裹住奚嫻軟軟的小手,才慢慢道:“嗯。”男人沉冷的目光下移,卻見奚嫻穿著一件藕粉的訶子,胸口比從前鼓囊,柔軟渾圓的兩團,隱約可見極為潔白細膩,像是鞣製桂花糕的麵糰,溫軟天成的柳腰上繫著藕粉的綢帶,露出後背一點嬌嫩的肌膚。小姑娘長大了。奚嫻渾然不覺,屋內燒著地籠,她一點兒也不冷的,只是好奇眨眼:“這麼晚了,您來我屋裡作甚,我都要嚇壞了,先前以為您是個魑魅,還想著縮成一團,裝作不知曉,好熬過天亮……”嫡姐似乎笑了下,覺得她實在夠蠢,嗓音溫柔沙啞下來:“我聽人說,你最近身子不好。”奚嫻拿眼睛覷著嫡姐,才低頭哼道:“我以為您是聽說我鬧騰撒潑,才來整治我。”嫡姐沒有說她,連一句話也捨不得指責。說話間,奚嫻便忽覺小腹又開始抽疼,先前因睡著而平息下的感官,便隨著清醒而恢復如初。她捂著肚子,面色煞白,一下軟倒在了嫡姐肩上。奚衡只好把她打橫抱起來,三兩步撩開珠簾,把她塞進錦被裡,奚嫻疼得掉冷汗,一雙眼裡含著淚,滿臉寫著不開心。他便有些捨不得這小東西,俯身把人攬在懷裡,低柔哄小乖乖:“我們嫻嫻再睡一覺,嗯?歇醒了叫大夫再瞧病。”奚嫻還念念不忘睡前被撕爛的幾張紙,硬是扯著他的袖口道:“那、那你不能怪我。我心情不好呀,不是故意撕紙的,你還畫了那麼些紅圈圈,實在太過分了!”像是搗亂的貓咪,還要用無辜的眼神瞪人,喵喵亂叫完,扭頭恍惚舔舔尾巴。他略一頓,低柔哄道:“嗯,我實在太過分了。”又捏捏奚嫻的面頰,眼眸沉靜溫和。奚嫻立即捂住臉,在軟枕間別過臉道:“幹、幹什麼啦?”不知為何,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嫡姐的眼神和動作,實在太奇怪了。可是奚嫻卻說不上哪裡不對,只覺得深沉而微妙,似乎含著奇異的情愫。奚嫻這個小姑娘,又作又嬌氣,只要是身為賢良婦人不該有的脾性,她渾身上下都有,一舉一動都寫著“我很矜貴,閒人勿擾”,可是在男人眼裡卻可愛得叫人心亂。她不肯吃藥,也不想和紅糖水,什麼都不肯用,睜著一雙大眼睛睡不著,眼尾無辜下垂著,反反覆覆撓著嫡姐的手臂讓她給自己講故事,疼得時不時掉下汗水,還不肯安分。相隔數月,奚嫻很久沒有見到嫡姐,心裡的想念慢慢發酵,又見嫡姐這般縱容溫和,便開始不規矩起來。奚嫻扯著嫡姐的袖口,小聲弱弱道:“姊姊,你來月事時,是什麼樣的?有沒有我這麼痛?”她眼波流轉,渾身散發著柔弱的怯氣,端的是叫人忍不住揉搓凌虐的誘惑感。嫡姐頓了頓,才在思索後低沉道:“疼。”奚嫻道:“怎麼樣的疼?是不是特難受,腦袋都暈乎乎的使不上勁,性子還突然暴躁得厲害?”她又覺得很好玩,似乎嫡姐一年四季脾氣都好不到哪兒去。嫡姐不知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扯了扯唇角,低緩道:“是,都被你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