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視線中的女人乾癟而瘦削,幾乎能看見面部的骨骼,就像個滲人可怕的骷髏,露出玩味而詭譎的笑容。“這樣的話,要不要來陪著我……一起躺在那裡,你還是年輕美麗的樣子,姐姐也是,即便躺到永遠都不會有人打攪。”奚嫻錯愕的睜大眼,看見嫡姐細長而慘白的手慢慢伸向她,並不覺得恐懼,只是有點茫然。接著,她的夢就那樣醒了。外頭晨曦已至,奚嫻攏著被子睡眼惺忪,卻發現身邊的嫡姐還是以相同的姿勢,雙手雍容優雅的交疊著,面容平靜而蒼白。只是瘦得厲害,奚嫻看見這樣的姐姐,總是忍不住害怕。奚嫻爬過去,依偎在姐姐懷裡,小小松口氣,繼續閉上眼。這次卻怎樣也睡不著,總覺得鼻尖縈繞著很淡的血腥味,混著深沉的檀木香,讓奚嫻覺得如鯁在喉。過了一會兒,她又起身,從殿中妝奩處拿了些口脂和胭脂,小指微微顫抖著,給嫡姐描摹上素淡的妝容。姐姐的眉毛已經夠美了,上挑微彎,凌厲而從容,只有唇太過蒼白。於是奚嫻為姐姐塗上水紅色的口脂,在唇中輕輕拍開,又在消瘦的腮邊點上了淡淡的棕紅胭脂。做完了這些事,奚嫻甚至還吃力的把姐姐扶起來,為她細緻梳頭。奚嫻沐浴坐在晨光之下,側臉豐盈而雪白,又小聲囁嚅抱怨著:“姐姐的頭髮也太長了些,我都不好打理。”女人被她“扶著”坐起來時,身上的骨骼微微響動,像是路邊販賣的低廉玩偶,隨便拉扯一下就會“吱嘎、吱嘎”散架。奚嫻恍若未聞,一下下為嫡姐梳頭,動作遲鈍而緩慢,眼瞳渙散開來,透著無聲的迷茫。……“頭髮長了些,不好打理了。”某個人骨節分明的手慢慢撩過她的長髮,在她耳邊低沉的下定論。她眨眼的速度也很慢,迷茫的看著那隻手,又無神看著自己的長髮。那隻手很靈活,指尖潔淨修長,速度又很快。過了一會兒,奚嫻的長髮被編織成了發冠,上頭纏繞著沾了露水的潔白花朵,極淡清新的氣味縈繞在鼻尖,讓她看上去像個純潔懵懂的小仙子。她還是迷茫的,像是剛出世的嬰兒,看著那隻手,又低頭看著自己整潔的裙襬,小小歪了歪腦袋。那隻手拍了拍她的頭,溫柔細語道:“唔,在想什麼呢?”奚嫻慢吞吞開口,透著一種遲鈍和滯澀:“在想,從沒有人給嫻嫻……編、織過。好看。”那人親了親她的耳垂,那裡是戴了茶梗的耳洞,潤白漂亮。“是為何?”奚嫻用力思考了一會兒,懷疑又茫然道:“因為……嫻嫻是壞人……她們不喜歡和我玩兒……覺得嫻嫻,偏執、可怕,像是厲鬼……殺了五姐姐的寵物,送給她吃……刮花了三姐姐的臉……還殺了、殺了……”過了很久,那人低頭親吻了奚嫻的唇,低沉縱容道:“不是的。”略濃的香味傳入鼻尖,奚嫻的腦袋更遲緩了。卻聽他說道:“可怕、偏執,像是厲鬼的,是你的嫡姐。”“她不喜庶出,害你罰跪,抄寫經文,又看不慣你有好姻緣,偏愛其他的妹妹,卻對你置之不理,罅隙至深。”“你姨娘去世的那晚,也是嫡姐沒有幫你。”“如果她插手的話,起碼姨娘就不會難產死掉。”“她是個冷心冷情,狼心狗肺,刻板惡毒的女人。”“所以嫻嫻害怕她,討厭她,不想見到她。”“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陰暗罪惡的事,都是她所為。”“而她眼中沒有道德,沒有倫理,沒有正義,沒有光明。”奚嫻皺著眉,瞪大眼,錯愕又茫然……“而你——你救贖不了沉淪的人,也厭惡嫡姐的邪惡與肆無忌憚,恐懼她的權利與剛強,所以想要遠離她。”像是努力的在接受新的學識,奚嫻吃力的記著那些話。一句又一句,它們在腦海中纏繞交疊,與過去的,晦澀模糊的記憶碰撞,發出藍色的磷火,然後燃燒成泥,最後似是一株株葦草在爛泥中新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嫡姐的錯,她該承受所有的怨懟。”“我們嫻嫻,是連螞蟻都不捨得碾死的弱者,註定要被保護,也註定一生良善,沐浴光明。”奚嫻歪著頭,模糊囁嚅道:“善良……這是……什麼?”那人笑了,對她低語道:“那是,人類生存的法則。”“法則……”奚嫻耳邊的聲音像是清風細語:“如果傷害別人的話,你會愧疚,會徹夜難眠。所以為了己身的快樂,你不會選擇損害旁人的利益。”奚嫻慢慢點頭,一顆心像是鐘擺一般遊移不定:“不善良……我、就會……痛苦,徹夜難眠。”“我還是……不懂。”他循循善誘,耐性而沉靜:“那就像是外面的天光,呆在石窟裡的人不會看見,但只要你走陰暗潮溼的角落,它永遠存在於世間。”“或許不散入每個角落,卻讓生靈和秩序依傍而生。”“故為惡者才是弱者,仰賴著世人維繫的秩序和正義,做出惡毒的事,自以為強大的話,其實才是愚不可及的想法。”女子的身子單薄而柔弱,發冠上的鮮花站著露水,滴落在鎖骨上,肌膚晶瑩柔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