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都不是她的目的。那都只是誘餌,不過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似乎除了被嘲諷意外,甚麼也沒得到。但奚嫻認為,知道他的底線的話,這樣她才能有下一步的想法。她唇角勾起,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神情,直勾勾看著男人:“對不住,真是叫您看笑話了。”他冷冷審視著她,奚嫻想要別過臉去,卻被他捏住了下巴。半晌,他才平緩道:“朕說了,你想要,就自己去爭取。如果犧牲了甚麼,那也是咎由自取。”奚嫻忽然咬住唇瓣,輕聲道:“如果我想要殺了你呢?”他笑了:“那就自己想辦法。”奚嫻眨了眨眼睛:“開玩笑的嘛,不要生氣。”男人摸了摸她的肚子,輕柔含有深意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話,就不要帶他來到世間了,這樣他會很痛苦。”奚嫻握住他的手,輕柔膽怯道:“我當然喜歡的,他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想要放棄?您、您不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我很害怕。”男人平淡道:“是麼?”他並不那樣認為。奚嫻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裡,也從來不會阻止。身為母親,如果自己都不想生,那麼趁早不要生了。奚嫻卻忽然點點頭道:“我認定的緣分,永遠都改不了。”他彷彿笑了笑,沒有理會她。他將要離去,奚嫻乖乖閉上眼,瑣碎嘟囔道:“都不親人家!以前睡前都要親的,你都不愛我了,不愛我我找野男人,給別人生小孩……”她看上去像個柔軟天真的孩童,叫人想要心軟。男人才俯身,在她額上淺淡一吻,身上是沉穩溫和的檀木香味,語氣像是從夢境裡傳來的:“睡吧。”奚嫻一下就抱著被子睡著了,像是無憂無慮的幼兒。男人垂下眼眸,一言不發看著她。真正到了選秀那一日,已是一月以後。奚嫻只想靜觀其變,她一點也不想入宮。因為那座宮殿令她害怕。倒不是害怕旁的甚麼。她大約,只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氣。但是現在,有人想要為她開啟那座牢籠,奚嫻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甚麼,但這樣的陽謀,她除了順從沒有別的選擇。因為退一步的話,如果,她無動於衷的話,後面也是萬丈深淵,比起詭譎富麗的宮殿,她更害怕那樣的結果。她不想讓自己的小兒子,看見那樣戾氣可怖的自己。真是可笑,奚嫻沒想到她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如果那個人是無拘的話,一切都會不一樣。無拘,是她的夙願,也是她的兒子,所以不能受到玷汙。 關於男人說的“爭取”,奚嫻自然比誰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他的爭取,並不是利用血腥骯髒的手段,或者是在背地裡做些小動作達成目的。這些別人可以用,但奚嫻卻不能這樣做,因為她必然應當是純潔而天真的,這樣的話,一切不該有的陰暗手法,都必然與她絕緣。所以她面前的路只有一條,而他已經為她將大門展開。那就是承認自己的身份,身為皇帝的妻子,身為太子的生母,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僅此而已。奚嫻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使他變得這樣,上輩子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沐浴在所謂的光明裡,通往的卻是上輩子禁錮她一生的地方。她坐在銅鏡前面,沉靜端視自己的模樣。仍舊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蛋,因為生了孩子,有了拜過堂的丈夫,而顯得與少女時不同,與前世不同,與從前的自己都不同。秋楓為她梳妝打扮,而這次與從前不同,奚嫻穿上了珠冠鳳裳,青絲梳成繁複而雍容的髮髻,天生含煙的眉目被拾掇得端凝,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微蜷的手上戴了一枚碧玉戒指。奚嫻端詳著鏡中的人,一雙眼毫無神采,而唇角卻如沐春風彎彎而起。無拘進來時候,便看見這樣的母親。小太子穿著朝服,而他的母親端坐在鏡前,對著鏡中出現的孩子露了一絲笑意。無拘安撫起奚嫻:“母親,您不要怕,無拘會一直護著您的。”奚嫻卻只是搖頭,頭上的珠翠輕擺,她柔軟道:“不是這樣的,母親很高興。”她起身道:“我們走罷。”無拘看著母親纖弱的背影,慢慢提腳跟上。自他出生以來,便幾乎沒有見過母親走出家門。最早的時候以為娘只是懶得走出去,畢竟再怎樣珍貴的寶藏,都有他和父親為她尋找,但是後來才發現,奚嫻只是被自己畫地為牢,桎梏住了而已。父親從未說過母親的不是,但也從來不認同她。無拘看過母親給他寫的那些故事,一則則小故事連線成陰暗的世事觀,如果這是母親所以為的世界,那麼她或許真的沒有那樣善良賢德。但那又如何?她是他的母親,也是他的姐姐和朋友,所以奚嫻對於無拘太重要了。太子陪著自己的母親上了馬車,而奚嫻只是撩開車簾,靜靜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甚至還有白晝下的街市,她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但眼裡卻盛著些晦澀的深意。……成嚳七年,十二月初一。一大清早兒,宮中便比往日繁忙許多。今日是秀女們實實在在面聖選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