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勸了幾回,連著藍大人和諸清懷也出言安慰,藍夫人這才罷了。
當媽的跟當爹的果然不同,藍夫人努力回憶片刻,倒也真補充了幾點,“他帶著個長命鎖,至於什麼花樣,那是乳母挑的,我這……對了,輒兒很是懂事,當時還要掐花與我戴,右手上紮了兩下,傷口頗深……”
她的話還沒說完,展鴒的表情卻漸漸變了,一顆心也跟著砰砰狂跳。
席桐頭一個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忙低聲問道:“怎麼?”
展鴒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心中不斷翻滾的複雜情緒,卻顧不上回答,只是強作鎮定的追問道:“還有麼?”
藍夫人愁眉苦臉的想了半日,終究搖搖頭,十分虛弱的道:“一時半會兒的,我也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不如叫乳母來問問。”
展鴒心中忽然湧起一點怒意,哪怕她自己明白這怒意的由來或許並不單純,可依舊無法剋制,只能任憑它們在胸腔之內熊熊燃燒。
合著這對爹媽,當爹的不如當媽的,當媽的,還不如個奶媽子?!
她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席桐越發擔憂了,“沒事吧?”
展鴒深呼吸幾次,強行平復煩亂的心緒,“無妨。”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乳母果然來了。
聽了主人吩咐之後,乳母雖有些驚訝,可到底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她這一開口,可比藍氏夫婦說的詳盡的多了。
什麼哪裡有一點芝麻大小的胎記,哪隻腳略大一些,哪隻眼睛又略小些,哪顆牙齒長得略有些歪,甚至與小少爺藍輒平日裡的生活習慣都無一遺漏。
可乳母說的越多,展鴒的表情就越發難以保持鎮定,最後連諸錦都發現了她的反常。
“展姐姐?”
展鴒覺得呼吸困難,好似這房間內的氧氣都被人抽走了似的,只要再多呆一刻,她要麼窒息,要麼暴起傷人。
“對不住,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事,這便告辭了!”
“展姑娘?!”
眾人俱都被這一變故驚住,待要起身挽留,卻見展鴒和席桐已然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幾人面面相覷,剛要說什麼就發現才剛展鴒畫的畫被丟在地上了,諸錦趕緊過去撿起來,可翻過來一看就嚇了一跳,驚撥出聲道:“鶴兒?!”
誰都沒想到展鴒撿到的孩子竟然就是藍輒。
諸錦喊出這一句之後, 藍源夫婦就冷靜不了了, 抓著她問因由, 諸清懷對各中曲折並不瞭解,也實在沒見過女兒口中那個叫“展鶴”的孩子,一時插不上嘴, 正巧瞥見夏白在門口打手勢, 便順勢出來了。
夏白將前不久一家客棧發生的騷亂說了, “人都一個不漏的帶回來,且收押在牢房內, 大人現在要去審審麼?”
“你說這裡頭有誰?”諸清懷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王丙王同知之子王雄。”夏白一字一頓的重複了遍。
就見諸清懷微微挑了挑眉毛,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他沒急著說話,夏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立在身側等候吩咐。
也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寒風捲起牆角堆積的雪沫,吹得二人衣角獵獵作響。雖然寒風刺面, 可此刻竟令人覺得有些痛快。
忽聽諸清懷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好得很!”
王丙在黃泉州盤踞多年, 橫行鄉里,百姓積怨已久。諸清懷早就想將他除了, 另提拔一位能幹務實的好官, 奈何王丙雖已呈頹勢, 可到底爛船尚有三千釘,兼之他這幾年行事越發謹慎, 露出來的首尾始終不痛不癢,諸清懷一時也奈何不得。
若不能一擊即中,他只能暫時忍耐,不然打草驚蛇不說,上官若見自己一味檢舉些瑣碎小事,時候久了難免厭煩,反而遂了王丙的意。
如今王丙之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恃強凌弱,且被抓了個正著,豈不是天大的機會?
“王丙身為百姓父母官,不但不思為民分憂,以報答聖人知遇之恩,反而欺上瞞下,自己禍害百姓、魚肉鄉間,又縱容長子肆意打殺,儼然踐踏律法,視皇恩於無物,實在可惡!”諸清懷捻著鬍鬚原地踱了幾步,“我必要上報知府大人,再親自請了摺子!”
三言兩語就扯到律法和聖人身上,瞬間給王同知父子扣了一頂一般人根本擔不起的大帽子,再想摘可就難了……
機不可失,他如果不抓住此次機會,順著這個口子撕擼開來,日後越發奈何王丙不得了。
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