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人……」劉琦提醒他道:「小人覺得他們把這匹布料放在那裡,想來就是為了要讓我們看見,興許是已經知道我們正在尋找此物,故而小人猜測他們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的,不會這麼輕易出讓這匹布料。」
嚴玉闕背手身後,微揚下巴,冷冷一笑,「連玉樓想要用這招和我談籌碼?哼!未免想的也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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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曉那個所謂的連五爺手上就有他們想要的布料之後,嚴玉闕去了一趟鹽鐵司。
若不是之前為了那幅緙絲畫,自己也不會跑到臨安去找連玉樓,而連玉樓要是一直安分地待在臨安,自己也不會多為難,只可惜他顯然沒有那份心思,竟然將分號開到了京城,跑到了自己的地盤上!
既然如此,那麼他就順水推舟略施一下地主之誼,讓連玉樓知道踩進自己的地盤該是什麼下場!
因為要鹽鐵司的人出面幫忙,嚴玉闕去找了自己的恩師徐大人,席間徐大人又再度提起了他和徐柔的婚事,催促著嚴玉闕可以準備聘禮上門提親了。
其實嚴玉闕早就到了應該婚娶的年紀,平凡人家像他這般年紀的,最大的孩子估計都能下地幫忙幹活了,但他始終一個人,甚至連妾室都沒有。
徐大人早早就有意撮合他和自家千金,兩家無論家世還是地位都門當戶對,簡直天作之合,只是不知為什麼,嚴玉闕卻一直藉口拖延,若不是徐柔鐵了心要下嫁於他,又有哪個姑娘肯這樣痴痴等著,白白蹉跎年華?徐大人自然是心疼自己閨女的,故而幾次三番催他把婚事辦了。
嚴玉闕倒也不是不中意徐柔,徐柔溫柔端莊、賢淑守禮,小有才華彈的一首好琴,又出身名門,早就聽說剛及婚嫁的年紀,各家的媒婆就踏破了門檻,但人家一顆芳心,獨獨許給了嚴玉闕,只是嚴玉闕有不可言說的苦處,而這樁婚事業已成了堵在他心裡的一塊石頭,現在推掉為時已晚,辜負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華,徐大人也會因此和自己漸破臉,但是如果不推掉……
「爺,到了。」
嚴玉闕收回神思從轎子裡下來,從徐府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但依然還是要到綾錦院裡來看一下那批織物的進度。
這幾個月為了趕工,綾錦院的幾百架織機沒有停歇過,織工和繡娘們臉上也都是疲憊之色。
嚴玉闕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劉琦,便找了個織工問了一下,得知他獨自一人在最裡面那間編結花本。
嚴玉闕不由奇怪,只要弄到了連五爺手頭的那匹布料,修補霓裳羽衣就不成問題,根本不需要再費功夫編什麼花本,他到底在想什麼?
帶著疑惑走進那間屋子。
裡面很靜,彷彿所有的聲音到了這裡都會慢悠悠地沉澱下來。
在挑花繃架前勾挑絲綿的人,神情是那樣的專注,躍動的燭火勾勒出他精緻的側顏,明滅火光落在他纖長的眼睫上,就見他嘴唇微張,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小心謹慎,甚至連呼吸都放得綿長而沉緩,似乎生怕一個用力便毀了整個心血。
嚴玉闕站在門口看了良久。
劉琦的樣貌並不出眾,五官只能算得上清俊,但平日裡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溫和淺笑,為人謙和、細心體貼,故而會讓人生出想要親近的念頭。
嚴玉闕看著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跳一跳的燭火的關係,總覺得如此認真做著手裡活計的一個人,那認真的表情,抿緊的嘴角,專注的眼神,以及低斂著的眼睫,每一處都顯得比平日裡要耀眼奪目許多,讓人不忍移目。
劉琦編完一段紋樣,鬆了一口氣後放下手裡的竹片,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嚴玉闕,抿緊的嘴角向上微微一翹,那抹柔軟如水的笑意將人整個浸沒其中,「大人您怎麼來了?」
嚴玉闕不響,走了進去,上一次看到那挑花繃子的紋樣才剛起了個頭,現在卻已經完成了大半,只是有幾處缺漏,那便是霓裳羽衣上被損毀的地方。
「我不是讓你不要再費工夫編這個東西了嗎?」
劉琦回頭看了一眼繃子上的花本,問道:「大人是要去找鹽鐵司的人?」
嚴玉闕詫異了一下,這件事自己沒和人說起,他是怎麼知道的?
「你從誰那裡聽說的?」
劉琦道:「嚴安告訴小人說大人今天去了徐大人那裡,而徐大人和鹽鐵司的人素來交好,聯想到前幾日我們看到連五爺手裡有我們想要的布料,而大人一副勢在必得的態度,便多少猜到大人去拜訪徐大人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