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玉闕丟下擦拭衣物的時候,不經意地看見劉琦那有些受傷的表情,發現了自己在看他之後,劉琦撇開頭去,將臉藏了起來。
嚴玉闕平日裡做事向來擅自而為,從來不顧慮別人的感受,但是這會兒,心裡卻隱隱地泛起幾分內疚。
自己在情事上的萎靡是他幫著克服,雖然他一直口口聲聲敘述著對自己的戀慕之情,但要一個男子像女人那樣蟄伏在他人身下婉轉承歡,心裡多少應該會有些介意。為了戀慕的人做到這種程度,對方卻在得了舒爽之後露出嫌惡的表情,也的的確確是傷到了他。
只不過嚴玉闕絕不是那種會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的人,就算明知道自己有錯,他也會用各種方法掩飾掉自己心裡的內疚,於是這會兒他便披著衣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壓下胸腹下還未完全平息下來的熱潮,「劉琦我問你,你是兩年多前才來的綾錦院,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對我有了非分的念頭?」
身後床榻那裡靜了一靜,才傳來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不是……其實早在來綾錦院之前,小人就已經見過大人……」
嚴玉闕一愣,在那之前?
不待嚴玉闕再問,劉琦便自己說道:「那時候小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織工,所在的織坊接了嚴家的一筆單子,大人正好來巡視,看到小人編結的花本,還稱讚了小人一番,說是讓小人好好做,以後到京城綾錦院來找您,您這裡就需要小人這樣的挑花工……但是要進綾錦院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嚴玉闕晃了晃杯裡的茶,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他,並對他說過這樣一番話。那邊劉琦似已猜到是這樣的結果,聲音低低道:「大人身份顯貴,自然不會記得,但小人當時正隨波逐流,只當自己一輩子要在那個織坊碌碌無為,每日伴著織機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因為得了大人的這番話才想要更加努力,因而也發現了自己在編結花本上的技藝……大人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對於小人卻猶如再造之恩,故而小人才會千方百計來到大人身邊,想要將自己,以及自己這一手的技藝通通奉獻給大人……」
嚴玉闕停下晃動茶杯的手,低頭盯著茶杯裡那一圈圈的漣漪,心裡暗自琢磨,照他這麼說的話,那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很久之前了……自己早就忘記了那件事,卻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裡,並且一直為之努力著,難怪兩年多前他來綾錦院的時候,自己從他眼中讀到了某種期盼與渴望,雖然這些年也時不時會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這些,但總算是明白了,他是希望自己能想起來,只是事與願違,久而久之,他也便不抱什麼希望,再度將那些渴望和期盼藏了起來……
原來如此,只是……
嚴玉闕心裡還是有疑問,「為什麼你憋了這麼久,單單要現在吐露出來?」
後面又是靜了一陣,接著響起略有些幽怨的聲音,「完成了霓裳羽衣之後,大人和徐柔小姐的婚事也就近了吧……大人成婚之後,一定會是個體貼的好相公,會是徐大人的好女婿,生活嚴謹、作風端正,決計不會做出對不起徐柔小姐的事情……如果小人想要親近大人,想要自己一個人佔有大人,也就只有現在了……所以小人才會不計一切……」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言語裡滿滿的卑微。
因為自己當年那番話,而對自己抱著憧憬,一直努力著最後來到自己的身邊,不想自己早已不記得他,於是只能默默地注視著自己,那份深藏在心裡情意,從敬畏變成了敬愛,又從敬愛變成了戀慕,卻因為自己的身分,只敢深藏在心裡,然後在得知自己婚期將至時,才按耐不住爆發了出來。
嚴玉闕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傻的人,抱著沒有結果的暗戀,又是如此地孤注一擲,就為了一段算不上完美的回憶。
嘗聞有傾國傾城之人,前有妲己,禍亂殷商,後有褒姒,烽火戲諸侯。自己不過一介男子,無傾城絕色,更無傾世才藝,究竟有什麼好,能讓一個人為了自己如此作踐自虐?
不可否認自己心裡被他這番話給稍稍感動到,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接受這份情意。
房裡很安靜,情慾的味道淡淡飄散,還殘留著幾分旖旎與情色,但無論先前的情愛多麼令人回味,這種事只有這一次,以後不能再有了……
嚴玉闕轉過身,想勸他不要再這麼執著下來,但眼前那一幕,卻讓他把到了喉口的聲音又吞了下去……
嚴玉闕起身之後只顧著清理自己身上的穢物,轉身時見劉琦分著雙腿趴在床榻上,手指纏著布巾的一角伸進後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