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琦……」
聽到聲音回頭,原來是連二,再往不遠處掃了一眼,就見那根傻木頭站在那裡,大約是連二不讓他過來打擾他們說話,故而只能候在離這裡最近的地方望著這邊,就像只等著主人不敢讓主人離開自己視線的笨狗。
於是謔笑道:「你怎麼捨得丟下那根傻木頭跑過來和我說話?我擔心回頭沒人的時候會不會被那根傻木頭敲暈了扔進護城河裡呢。」
「他啊,只敢回頭在我面前撒嬌搖尾巴裝可憐。」語氣裡是滿滿的幸福,但很快斂了下來,換做幾分擔憂,伸手拂過琉琦臉上的傷痕,「為什麼我覺得你回來之後一點都不開心呢?」
琉琦搖了搖頭,轉身看向枯盡了荷葉有些孤零零的荷塘,「我也不知道,我以為看到嚴玉闕那種下場,會高興得徹夜難眠,但現在,我卻在擔心,他帶著所剩無幾的銀兩,帶著豆豆去了哪裡?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麼了,他是我的仇人,是我們爺的仇人,但我對他的恨卻好像不似那些年的時候那麼濃烈,不知道是因為時間淡去,還是因為我知道他心裡其實一直是懷著愧疚的……」
閉上眼,那兩年在綾錦院裡相處的時候的畫面不時在腦海中劃過,也有真相揭開之後的那些時日,還有很多年以前在程家織紡的相遇……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並不瞭解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只知道他刑虐我,羞辱我,甚至在我臉上留下了傷痕,我覺得他十惡不赦,一心想著要他付出代價,後來到了他的身邊,相處下來,又覺得他其實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壞,他一直都後悔過去所做的事,他內心深處也有著良善與溫軟的一面……」
連二露出寵溺又心疼的表情,「傻瓜,我那個時候就提醒你,叫你不要陷下去,結果你還是不可遏止的先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
琉琦一愣,「陷下去?」
連二道:「不是嗎?」說著,手伸向琉琦的心口,在那裡按了按,「你捫心自問,此時此刻,你這裡缺失的、空落的,究竟是為何事?又究竟是為誰?」
琉琦斂下眼眸沉默了下來,心口那裡一抽一抽地疼痛著,或許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那個人了,固然他有錯,他對不起了很多人,但也是自己親手剝奪了他的一切,還是利用了他放棄了所有而挽回的那一份良知。
而今,他和嚴玉闕也生就了同樣的想法。
如果沒有當初所做的那一切……那麼現在,他們兩人又會如何?
也許一旦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便就代表著自己的後悔,而其實在引嚴玉闕一步一步走進那個局裡的時候,自己早已先一步入局。
那是給嚴玉闕佈下的,也是給自己佈下的。
戲演久了,演得太真,真到……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現在他們兩人都深陷在那個局裡,誰也無法逃離,誰也無法解脫。
「連二哥哥,我該要怎麼做?」琉琦臉上露出了一絲迷茫他是真的不知道,今後自己該要如何,彷彿又回到了在天香閣的那些時日,看不到希望,前路是一片迷霧,只能渾噩度日。
連二笑著輕道:「按照你心裡想的去做,我不想聽到很多年以後有人和我說‘如果當年……’這樣的話。」
琉琦愣了一愣。「但有時候,我腦中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如果那一年我讓爹把玉樓留下來的話……」
所以嚴玉闕選擇帶著豆豆離開……
那麼自己呢?
◇◆◇
濟州項泉縣是個很普通的小城鎮,百來戶人家,不足千口人,但生活安定,平靜寧憩。
數月前,鎮上來了幾個外鄉人,在此地落腳之後開了一家小布莊,各種布料玲瓏齊全,還賣些各地特色的布料,吸引了鎮上不少年輕女子的興趣。
店鋪的掌櫃是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模樣俊朗,做事幹練,只是表情時常冷冷的,讓人不怎麼敢接近,就算這樣,也吸引了不少妙齡女子的視線,悄悄向著媒婆打聽此人的來歷,但一看掌櫃身邊還帶著個挺大的娃,那些姑娘便都望而卻步了。
店鋪只有他和嚴安兩人打理,不能像以前那樣什麼事情都交給夥計來做,嚴玉闕將架子上的布匹整理好,正準備去內堂拿新進的布匹的時候,通往內堂的簾子被一下拉開,嚴安從裡面衝了出來,撞到了嚴玉闕身上。
嚴玉闕皺起了眉頭,「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對、對不起爺……」嚴安抬頭,視線卻在四下張望,「我在找豆豆……小鬼頭趁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