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的魚紅紅黃黃的,蒸熟了之後就變成灰灰白白的呢?’
‘大人,大人……’
他看著豆豆,便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自己和連玉樓的小時候,他們一起平靜快樂的日子並沒有過多久,之後便是永無止盡的虐待與排擠,直到連玉樓的孃親被燒死在緙絲樓,連玉樓被爹送去了臨安外公家裡淡出了自己的視線,日子才又恢復了平靜,這一平靜就平靜了許多年,久到自己幾乎忘了還有那麼一段溫馨的日子存在過,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覺,其實自己對二孃、對連玉樓,心裡還是懷著一絲愧疚與後悔的。
就像自己對琉琦說的——
豆豆是自己的良心。
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但他那純澈乾淨的一面就像是鏡子,照出的全都是自己的醜惡……陰狠決絕,耍盡手段,為達目的而不顧他人生死,甚至同胞相殘也毫不心軟……
嚴玉闕第一次這樣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看清楚自己身上纏繞的每一根罪惡的荊棘。
所以他不能讓豆豆重蹈連玉樓的覆轍,他要給豆豆一個安寧穩定的環境,讓他保持那份純澈,平靜地長大成人……而這些年在爾虞我詐、爭權奪勢裡,他也確實累壞了,或者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對那種寧靜的日子心動。
雖然過去的所有統統都不是自己的了,但好在還有豆豆,連玉樓可以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坐擁如此之大的產業,自己東山再起又有什麼不可能?
從徐府出來後,嚴玉闕又去了綾錦院。
他的東西早已經搬走,而這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踏進這裡,踏進這個他付出了許多心血與精力的地方……
郡主的陪嫁織物都完成之後,這裡便沒有那麼繁忙了,忙碌了許久的織工繡娘們也得以抽空休息一陣,故而昔日交織成片的織機聲此刻都聽不見,只剩下一臺臺織機安安靜靜地擺放在那。庭院裡風吹過還未凋盡的枝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添了靜謐與安寧,也添了幾分寂寥。
嚴玉闕沿著走廊一路走,不知不覺間竟然又走到了過去琉琦編結花本的那間屋前,驀然瞥見視窗透出燭光,心頭一跳,便將虛掩的門推了開來。
「大、大人?!」
裡面的人被突然造訪的人給嚇了一跳,抬頭看過來到時候臉上露出了驚訝,只是那略顯稚嫩的五官並非是自己想要見到的那張面容。
那個人從來不會這麼驚惶,就算自己突然闖進來,他也是淡定從容地繼續做著手裡的活,將絲線挑起,勾過棉線,在挑花繃子下結下紋樣,然後才會抬頭來看向自己這裡,嘴角微微一彎,溫柔地喚一聲……‘大人……’
那並不是一張絕色的容顏,充其量只能算作清秀標緻,但笑起來的時候溫和動人,彷彿春風拂面,和煦溫然,一直暖到人的心裡頭。
房裡的人連忙起身相迎,嚴玉闕對此人沒有什麼印象,估計是琉琦走後心招進來的挑花工,只是那個時候自己一門心思都在豆豆身上,綾錦院疏於打理不少。
見他要給自己行禮,遂擺了擺手,「現在這裡只有你我,不用這麼拘禮。」然後視線落在他的挑花繃子上,便走了過去,「這麼晚了,你還在編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