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嚴玉闕的腦袋被怒火燒懵了,低頭看著那隻擱在桌上的手,想著就是這隻手在綾錦院裡幹下偷偷摸摸的行當……就是這隻手晚上回去的時候總是滿懷著依賴地牽著自己,柔柔軟軟的,結果卻……
嚴玉闕舉高了手裡的刀子,「現在不給點教訓的,以後不知還要犯下什麼過錯!」
「不要啊!大人!」
「嗚啊啊啊啊啊——師父救我——」
「大人,請手下留情!」
耳邊的聲音混成了一片,吵得他腦袋發脹,過往被琉琦設套羞辱的畫面一一泛上腦海,心裡就只有一個聲音。
「要給他個教訓……」
「要給他個教訓……」
「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
舉起的刀猛地落了下來,這時一個人影衝到門口,一見裡面的情形大喊出聲。
「大人,住手!我們抓到那個偷花本的人了!!!」
咚!
菜刀剁進桌面發出一聲悶響。
四周安靜了 一下,接著是豆豆首先爆出震耳欲聾的哭聲,幾乎要把心肺都一起哭出來的感覺。
嚴玉闕鬆開握著刀的手,手止不住的顫抖,低頭,那把刀正貼著豆豆的手指剁進桌子裡,一瞬間那些堆積在胸口的氣全都被抽了個精光,連帶著身上的氣力也有一起被抽走的感覺,嚴玉闕失力地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
鬆了按住豆豆的手,但豆豆也許是驚嚇過度,只是一個勁地在那裡哭,有個繡娘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進來將豆豆攬進懷裡,撫著他的後背,小聲哄著,「好了,沒事了,不哭,不哭,大人不是真的想要剁你的手……」
「嗚嗚嗚嗚……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
「是是是,賊已經抓到了我們都知道豆豆是好孩子,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嗚……我要師父……」
繡娘小心翼翼地看嚴玉闕的臉色,見他沒什麼反應,悄悄將哭得一下子收不住,肩膀一抽抽的豆豆拉到了一旁,幫他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都給擦去。
嚴安見狀,走了進來,將手裡的布包放在桌上,這正是豆豆交給門外的人的東西,「大人,你看……」
嚴玉闕側首看了過去,有些驚訝,伸手去翻了翻,卻是更加沉默,那布包裡如豆豆所說的,確實都是一些廢棄了的布料。
嚴玉闕回頭看了一眼豆豆,然後問向嚴安,「那個人你們是怎麼抓到的?」
嚴安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正帶人追那個接了豆豆東西的人,把他堵在一個小巷子裡,才發現這人只是一個小乞丐,豆豆給他的包袱裡也都是些廢棄的布料。
從小乞丐口裡得知,豆豆說綾錦院裡就算不要了的布料也是上好的料子,冬暖夏涼,燒了可惜,拿出來送給他們這些窮人冬天塞個襖子也很暖和,故而讓他們每天傍晚時分等在後門這裡,他將布料偷偷拿出來給他們。
然後在回來的時候正巧遇見綾錦院的一個織工,就見他鬼鬼祟祟地像是躲著其它什麼人一般,跟過去一看,見他進了一家當鋪,嚴安將他堵在了門口,和當鋪老闆一對質,才知道他欠了賭債,將綾錦院的花本偷出來換了銀子還債。
「現在人關在柴房裡,花本已經拿回來,讓庫房的人好好收起來了。」
嚴玉闕有些疲累地閉上眼睛,手在額角按了按。
他倒是,真的錯怪了豆豆……
睜開眼睛看向豆豆那裡,孩子依然驚魂未定,見他視線掃過來,立馬躲在了繡孃的身後,嚴玉闕回過頭來視線掃到桌上那把大骨刀,心裡不由慶幸,最後關頭不知為何心頭一軟,愣是偏轉了刀鋒沒有剁下去,若是真的剁了下去,恐怕自己這輩子都要不知要如何懊悔了……
揮了手,讓嚴安把桌上那些布料和大骨刀一起拿走,嚴安在取刀的時候還費了不少功夫,其它織工和繡娘也讓退了下去。
嚴玉闕看向縮在角落的孩子,道:「豆豆,你過來……」
但是豆豆只是將手藏在胸口這裡,用力搖搖頭,人已經是小小的,卻還要縮得更小,見狀,嚴玉闕心裡的愧疚感升了起來。
無論豆豆是不是真的做錯了,自己都不該用這種方式來對待他。
自己方才……簡直像是被迷了心竅……
見豆豆怎麼都不肯過來,於是起身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是我冤枉了你……」
北風枯桑,天寒落絮,軒窗疏格,銀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