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克裡有些現鈔,卡爾拿走了,用它們租了一輛車,然後一口氣從哥譚開到了大都會市附近的鄉下,那個養育了克拉克.肯特的小鎮裡。
萬里無雲,玉米杆的清香迎風招展,這裡安詳靜謐,但又遠比他自己生活、長大的那個鄉下更為鮮活生動。
卡爾把車開進了停車位,動作流暢漂亮,就像他曾經做過無數次那樣。
門開了,一對年紀不輕的夫妻走出來,詫異地注視著這輛陌生的小車,而卡爾深吸一口氣,在臉上調整出一個微笑,然後下了車。
那對夫妻面上的詫異頓時被親暱的笑容取代了,妻子鬆開了挽住丈夫的手臂,腳步迫切地朝著卡爾走了過來。
“克拉克!你怎麼回來了?也沒有提前打個招呼。”她說,自然而然地擁住了卡爾,往屋內走去,“我剛才還和你爸爸說起你呢,你就回來了。最近工作忙嗎?”
“不忙,爸,媽。”卡爾說,“我只是路過這裡,所以停了一下。我坐一小會兒就走。”
“能坐幾分鐘也好。”看起來溫厚穩重的丈夫說,用一種父輩特有的,帶著驕傲和溫暖的視線打量著卡爾,“進來吧,克拉克。”
他們給了卡爾熱騰騰的玉米餅和蘋果派。
大都會市,星球日報辦公樓裡,克拉克.肯特抬起了頭。
作為另一個身份為超人的小記者,他不得不在本職工作和義警身份上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繁忙的事務佔據了他幾乎所有的業餘時間,因此他可以略帶羞愧地承認,他並不能算是肯特家的好兒子。
他忙碌於那些大大小小的拯救工作,關注大都會市乃至於全世界發生的各種事故和災害,毫不吝嗇地和眾人分享自己的力量,卻無法在他的母親需要自己的兒子時及時出現。
甚至為了不打擾他的工作——無論是哪一個工作——肯特夫妻會在交談的時候默契地避開“克拉克”這個稱謂,以免讓他們的好兒子因為從父母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而分心。
超人的工作從不允許分心。
克拉克接受了父母隱晦的好意,並且默默地將自己從這對善良的夫妻身上學到的那些優點,那些善良、熱忱和慷慨揮灑眾人。
但不管怎麼說他依然是肯特家的兒子,因此,在他位於小鎮中的媽媽用極為溫柔親暱的嗓音叫出“克拉克”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從眼前的文件上轉移開了。
他聽見爸爸也叫了一聲“克拉克”,隨即響起的是一個極為耳熟的應答聲。
有那麼一個剎那,克拉克根本沒反應過來是誰在回應他的父母的呼喚。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麼,驚訝地差點從電腦桌前摔下去——
這不可能!
但……但沒錯,他絕對沒有聽錯,那就是他自己的聲音。
因為音調中稍顯出一點點青澀的緣故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裡認出來,但在極為短暫的恍惚後,克拉克還是從記憶中找到了點過去的他在其中所留下的痕跡。他確信那是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而且並非他作為超人時刻意壓低的聲音,也並非他作為克拉克.肯特時刻意顯得柔弱懦弱的語調,而是平靜的、輕鬆的、毫無掩飾的,屬於他“自己”的聲調。
那是屬於肯特家的好兒子的聲音,是隻在他的父母面前才會展露的狀態。
無論他在外界取得了多少聲譽,無論人們有多鄙視克拉克.肯特又有多崇拜超人,無論別人怎樣看待他,無論他身後承擔了多少責任,忍受了多少痛苦和苛責。
當他沐浴在熟悉的空氣中,立在熟悉的土地上,當他站在父母的面前,他都覺得自己還只是個孩子,心中充滿了無憂的快樂和鄭重的羞怯。
他不斷戰鬥、永不妥協,從不對任何事感到恐懼,亦或者即使他碰到值得恐懼的事情,也能憑藉勇氣和愛克服。
但在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內心深處,他其實一直對某件事心懷隱憂。
他不怕受傷和流血,不怕被人威脅,甚至戰勝了對死亡的畏懼,但他唯獨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他的父母,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擔心他們是否因為年老而生病,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緊張如果有一天他的義警身份被人發現,這對無辜而善良的夫婦會因此而受到的傷害。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對這個被父親和母親稱為“克拉克”的人充滿了警惕和懷疑。
他匆匆飛回家,在天空中用他的透視能力往屋內一掃,而後震驚地發現坐在屋內津津有味地吃著蘋果派的人,好像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