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看著卡爾,但很明顯這句話主要是說給萬磁王聽的。
……來了,又來了。
他們三個明明各自佔據了三角形的一個頂點,可對面那兩個人就是有本事把最穩定的三角形變成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他們都看著卡爾,可和卡爾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是講給卡爾和對方兩個人聽。
我能怎麼辦,卡爾想,根本沒人聽我說話,我也很絕望啊。
“那個……”他不得不說,“我真的不是人類。”
“所以你是什麼東西?”
“注意言辭!”
“我是外星人。來自宇宙的外星人。”卡爾決定無視萬磁王和教授之間的氣氛,強行說自己的,“我來自一個非常遙遠的星系,人類的宇宙飛船永遠到達不了的星球——距離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是,我的母星已經毀滅了。”
這個重磅炸彈一扔下去,校長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了。
萬磁王和教授齊刷刷地盯著卡爾。
不是說之前他們就沒有盯著卡爾了,但是他們之前雖然眼睛看著卡爾,注意力卻都放在對方身上。
現在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到卡爾這裡,兩位經歷過無數風雨,甚至逆轉過時間的變種人領袖全神貫注的注視給了卡爾不小的壓力。
很長時間裡都沒有人說話。
陽光正盛麗,窗簾的影子投射在書架上。
風從大開的窗吹進來,撩動了灰色的暗影。
卡爾能在幾秒鐘內到達人類一生都達到不了的地方,看到人類一生都看不遍的風景,學到人類一生都學不透的知識,如果時間用充實度來計算,這幾秒就是幾個一生。
他已經虛度了很多個一生。
然而確實,在某些時候,他卻只希望像這樣虛度的時間能長一點,再長一點,長到他能在心中把氪星爆炸的瞬間重複無數遍。
就像蜘蛛俠一遍又一遍回憶叔叔的死,就像蝙蝠俠一遍又一遍回憶父母的死,就像神奇女俠一遍又一遍回憶戀人的死,就像……就像什麼呢?
“你的母星是什麼樣子的?”許久後教授輕聲問,“像地球一樣美嗎?”
卡爾見到過很多平行世界的氪星,氪星上陸地面積比海洋麵積更大,資源豐富,激增的人口並沒有超出氪星的承載力,因此儘管早已有了殖民外星的技術,氪星人卻遲遲沒有離開母星。
從太空往氪星上看,能見到一個綠色的星球,衛星帶如煙一樣環繞著它,而氪星,像是宇宙間的一粒翡翠。
“氪星和地球不一樣。”卡爾說,“氪星和地球都很美……但不一樣。氪星和地球不一樣。”
人人都會思鄉。
但會有人思念一個從未生活過的家鄉嗎?
如果從未在母星生活過,母星還算不算家鄉?
你們別為我難過,卡爾想。
地球才是我的家鄉。
他依然能夠聽到那些幸福的歡笑和悲哀的哭泣,喜劇和悲劇在他的耳邊同時攪動他的心神。
無數個平行世界所發生的事情在卡爾的腦中盤旋,那些生死悲歡全都出自漫畫,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經不必去辨別。
“不要難過。”卡爾說,“氪星的科技已經證明了多元世界理論的真實性,平行空間真實存在。這意味著在無數個平行世界裡,有一些氪星毀滅了,有一些則沒有。我只是恰好在一個氪星毀滅的平行世界裡。我運氣不好而已。”
萬磁王說:“你的同胞在哪裡?也來到地球了嗎?”
“我沒有同胞,我是氪星唯一的倖存者。”
萬磁王也不說話了。
放了一個大雷的卡爾不打算留下來吃晚餐,他覺得教授和萬磁王需要時間消化他的話,禮貌地告辭了。
他離開後很久,萬磁王手指一動,棋盤和棋子就乖乖飛回了書架上。
“你真的相信他說的話?”萬磁王問。
“老朋友,”x教授說,“你不相信嗎?”
兩個變種人領袖面面相覷,他們之間那種尖銳和對立的氣氛漸漸消弭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x教授的眼神只是愈發溫和堅韌,他從不出擊,卻也從不妥協;而萬磁王不停地反抗、掙扎,不願意停下,也不敢停下。
他們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似:
即使站在敵對面的時候,也不肯率先口出惡語;不攻擊對方的弱點,因為那是他們還是摯友的時候曾分享的秘密。
柔和的光陰或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