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沉靜,安靜的炒了一盤柿子雞蛋,並燜好的米飯一起裝進飯盒裡——今天她請了假,要去醫院看望爺爺。
爺爺不是親生爺爺,是撿到她,帶著她做了正畸手術,辛苦將她養大的爺爺。
拎著飯盒穿過客廳,客廳沒什麼擺設,桌子櫃子上,擺著的都是用相框裱的規規矩矩的獎狀,一個又一個。
女孩兒穿上已經刷舊了的白色運動鞋,揣好鑰匙,拎上飯盒,便推開了房門。
走廊裡的聲控燈一下點亮,昏暗的燈光在她開門的瞬間射進房間。
門口的小櫃子上,放著一張照片,和兩個獎狀。
兩個獎狀上,邊緣由紅色彩帶圖案勾勒。金色紙張上,黑色正楷印著女孩子的名字:
張圓圓。
邊上的照片裡女孩兒站在右邊,笑容青春。
她左邊,一個老頭兒坐在椅子上,笑的很憨厚——正是701病房裡的老頭兒張磊。
……
……
濱海第一人民醫院裡,周山站在走廊上抽菸。
剛才,又死了一個病人,同樣是正在康復,已經做好準備接回家靜養的老人,心臟衰竭而死。
雖然距離上一個病人心臟衰竭死亡,隔了一個多小時,但……
周山有些煩躁的透過走廊的窗,望向窗外的醫院前庭——
傍晚夕陽的光是黃色的,世界被光籠著,看起來有些溫馨,又有點滄桑。
商人老太太白勝男坐在輪椅上,被丈夫推著圍著噴泉池一圈兒一圈兒的散佈,悠閒又溫馨。
周山想到張子鶴的推測——兇手就在這三人之中。
溫馨的老年生活,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對於死亡和老去的怨氣和憤恨。
白勝男夫婦之間,有一種暮年所特有的安寧氣息。
如果這樣的夫婦,居然是濱海第一人民醫院心臟驟停死亡14例的兇手,也未免……
周山撓了撓頭髮。
手下不少人已經回了局裡,他卻不願離開,不僅僅是因為弟弟請他盯著這三位老人,更因為今天一天一無所獲——
14例死亡,有同樣的離奇死亡原因,在同一所醫院……他們身上有太多相似之處,和不合理之處。
原本已構成連環兇殺案所涵蓋的要素。
偏偏因為都是住在醫院裡的老人,加上屍檢結果沒有異常,而被歸類為自然死亡。
他舒口氣,覺得這些日子有許多事情不同尋常,他彷彿觸及到一些重要事件,但好像又錯過了些什麼……
他想起弟弟那把殄官錘,心情愈加複雜。
轉過身,微微偏頭時,眼角餘光便看到701病房的老教師付慧在一個青年的攙扶下,也溜達著往外走。
老人路過周山時,停頓了下,她轉頭對青年道:“你去一樓等我,我跟周警官說兩句話。”
那青年點了點頭,便走向電梯,三步一回頭,似乎有些擔心老太太。
“付老師?”周山現在不是審問狀態,比方才顯得客氣了許多。
付慧點了點頭,坐在周山身邊的長椅上,問道:“你是哪所高中畢業的?”
“魯大附屬一中。”周山答道。
“嗯,咱們市裡這所高中也算不錯的。”付慧點了點頭,“但還是市一中最好。”
她說的正是她所就職的高中,她將自己人生大半的歲月,都投注在這所學校裡,有時對學生的付出甚至超過對自己親生的兒子——可即便遭到兒子的怨恨,她也沒有後悔過。
“聽說付老師退休後還被返聘回學校繼續教書?您病好後,還回去嗎?”周山自然不是‘聽說’,而是查到。
付慧聽到周山的話,果斷點了點頭,“當然。”
“不覺得累嗎?您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啊。”周山捏著煙,始終沒有點燃。
他在觀察著眼前的老太太,猜想著對方為什麼突然停下,要與自己聊天。
“享福啊?這世上的確有一些人,追求享樂而生。可是……人一生庸碌,吃喝拉撒有什麼意思?過了30歲你也會開始問自己,生存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有時生病,在煎熬中渴望康復。有時痛苦,在夜不能寐的折磨裡還想隔日清晨可以醒來。可到底,忍受痛苦,忍受折磨,不畏懼下一次痛苦和折磨的來臨,到底是為什麼呢?”付慧抬起頭,面對周山時,露出慈祥的笑容,這笑容裡又透著股知性的自信,甚至是……優越感。
“……”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