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不驚不怒,情緒更是沒有半點變化。放下茶盞,把她硬塞過來的練字本攤直撫平了壓在腕下。
那副從善如流的模樣,就跟預料到曲一弦最後會妥協一般。
曲一弦無端地有些喪氣。
她橫著走慣了,頭一次遇到傅尋這樣軟硬不吃,彷彿所有事都勝券在握的人。耍橫耍不過他,以德服人吧……哪次到最後不是她妥協的?
也就這張她平日裡最不放在心上的臉,居然還能對傅尋有點用……悲不悲哀?
傅尋提筆,在空白的紙頁上勾出線條。
餘光掃向曲一弦時,她已經暴躁完,重新安靜下來,托腮拄著下巴看他畫玉佩。
她看得認真,眼裡像是有光,光在她的眼底匯聚成河,像一條流動的銀河,微微發亮。
傅尋很難不分神。
他的祥雲勾到一半,嘎然而止。
鉛筆的盡頭是比別處更濃一些的線條,像斷崖似的,再往下就是空落落的懸崖和深淵。
曲一弦的目光也隨之一停,抬眼看他:“怎麼不畫了?”
“細節忘了。”傅尋敷衍地找了個藉口:“等晚上,我回酒店了找找細節圖。”
“晚上?”曲一弦立刻被轉移了關注點:“下午不回去?袁野和姜允還要來呢。”
“沒這麼快。”傅尋抬腕看了眼時間,估算了下:“大柴旦是不是有人留下盯著他們,誰也不敢保證。袁野的車,從補胎到上路起碼是中午了。大柴旦過來有多少公里,需要多少時間,你比我更清楚。”
曲一弦是清楚。
除去路上在景點停留的時間,等袁野到敦煌起碼是傍晚了。傍晚入城,指不定那些眼梢會在哪裡等著他們。
“那下午什麼安排?”她問。
傅尋勾了勾唇角,說:“我帶你去見見南江人。”
南江人?
曲一弦心思急轉。
南江人在敦煌長期居住的,她基本都認識。需要傅尋引路的……她只知道一個。
她眉梢輕挑,頗有興致:“你是說南江放高利貸的?”
——
離開伏泰在北城的古玩鑑定所後,傅尋開車,帶曲一弦進了敦煌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敦煌大酒店。
曲一弦下車後,猶有些感慨地回頭望了望敦煌大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堂:“有錢真好啊。”
傅尋傾身,按下電梯鍵,轉頭看她:“我也很有錢,不考慮下?”
曲一弦嗤笑一聲,反問:“不是自己的錢,能花得安心?”
電梯“叮”了一聲在一樓大堂停下,傅尋先她一步進電梯,按下樓層鍵後,他似不經意般提了提:“袁野說你有一年的願望是想嫁給印鈔機。”
曲一弦:“……”
能別提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嗎?還不准她有個不切實際的中二時期嘛?
她透過電梯光滑的鏡面偷撇了眼傅尋,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我們這麼高調地進來,不會被探索者那批人盯上嗎?”
“不會。”傅尋倚著扶手,轉頭看她:“那張照片雖然還沒最後認定,但我和伏叔都覺得死者是沈芝芝的可能性比較大。她在棺木裡,顯然不可能是自己尋短見。加上都蘭古墓再次被盜的風聲趨漸日上,本就有大把人盯著那裡。鬧出了人命,你覺得這事還能小?”
曲一弦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
傅尋昨晚不就推測扎漏袁野輪胎的三角扎馬釘就是都蘭古墓最近出土的文物嘛?而這文物,確實是探索者盜墓車隊親自送來的。
他們手腳不乾淨,敦煌大會戒嚴期間,估計不敢太亂來。
傅尋話少,辦事倒挺可靠。
曲一弦也沒聽他分析過形勢和當下的應對方案,他總是先去做了,事後自然有時間會去檢驗他的判斷和抉擇是否正確。
她沒再搭話,目光落在電梯顯示屏上不斷攀升的樓層數字。
半晌後,她還是憋不住心裡的好奇,問:“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察覺到權嘯不老實的?畢竟在求證伏叔之前,他的說辭天衣無縫,並沒有什麼漏洞。”
電梯叮的一聲,提示到達。
傅尋和她並肩邁出,聲音低低沉沉道:“不用問,我大概能猜到。”
這麼肯定?
曲一弦狐疑:“那你說說看。”
“依你等他走後詐我的表現來看,你先懷疑他是因為覺得他心眼挺多。”傅尋側目看她,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