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僵坐著沒動。
她和傅尋,都是極其理智冷靜的人。否則這麼兇險萬分步履艱難的局面,也不至於走得如此穩當。
她知道傅尋下面要說什麼。
彭深手裡能讓裴於亮感興趣的訊息,除了內部的行動訊息以外,沒有別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彭深很有可能出賣了她和顧厭,把具體的行動計劃透露給了裴於亮。裴於亮為了檢驗真假,會心甘情願走一趟。
否則,她就是那顆綁在他心臟上的炸彈,隨時都有引爆的可能。
與其一路上擔驚受怕,時時防備她設下的陷阱不如一次解決。何況,彭深要想和他交易,除了訊息自然也允諾了別的,裴於亮未必沒有安全撤退的後路。
彭深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
他怕裴於亮被警方抓捕,會狗咬狗,咬出一堆有關他不堪的事。
彭深最重名聲,他不會容許他靠著救援隊攢下的慈善名聲毀於一旦,也捨不得今時今日社會政府給予的嘉獎和不知內裡深淺的群眾加諸於他的榮耀。
更或者。
他還有更害怕因此被抖漏出來的事——江沅。
想到這,曲一弦一個激靈,渾身跟墜入了冰窟似的,冰一陣冷一陣。
她壓下眼簾,遮住了眼中全部的情緒,那些翻湧的,覆滅的,沉澱的,全如抽絲般,一縷縷瀰漫在眼底,像沉入湖中的碎石,漸漸迷了方向。
半晌,她才啞聲開口道:“如果真是我們想的這樣,這個局,怎麼解?”
——
尚峰眉心隱蹙,他做的極有張力和分寸,那一蹙既分的欲蓋彌彰感幾乎讓裴於亮以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沉聲,一字一句,幾近誘哄:“怎麼了?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我的?”
尚峰抿唇。
半晌,他似掙扎不過般,頹喪為難道:“小曲爺有威逼利誘,讓我……”
他頓了頓,似難以啟齒:“讓我替她保密一件事。”
角落裡的江允,下意識一抖,她壓著腦袋埋在膝窩裡,只一雙耳朵,聚精會神的聽著。
短暫的安靜裡,裴於亮喝咖啡的聲音直接又粗獷,帶著粗糙的不講究。
尚峰嚥了咽口水,說:“她見了我們上次見過的那個車隊副領隊。”
“離開前,還特意去一家賓館門口買了水果……像是藉著買水果,找水果店的老闆幫她找人。”
裴於亮一靜,坐正了些:“說詳細點。”
“啊?”尚峰迷茫:“別的沒了,進五道梁以後,除了這兩件事,一切正常。”
尚峰平時就蠢笨,需要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裴於亮不疑有他,只冷笑道:“那位素來有手段,既然能讓你發現,她就有把握能做到讓你守口如瓶。你能回來告訴我,算是忠心。”
他拂了口咖啡的熱氣,慢條斯理地道:“那家賓館是不是叫悅來?”
尚峰迴憶了片刻,頓時背脊冷汗直流,腦門發熱。
他抬頭,結巴道:“是、是是悅來賓館。”
“那是彭深的地盤。”裴於亮笑,回視尚峰時,他眼底倒映出尚峰劫後餘生的表情,笑得更暢快了:“看來這位小曲爺終於相信彭深不是隻好鳥了,好事,是好事!”
“等著吧。”他指甲輕颳著紙杯,一字一句陰沉道:“明天有大戲。”
曲一弦以為自己今晚會睡不好,畢竟是大戰前夜,敵方底牌又未明,我方勢力又有敵軍的臥底,之前勝券在握的底氣和信心一夜之間全散盡了。
可結果是……她睡得還挺好。
不止睡得好,連夢都沒做一個。
以前事關江沅,無論好的壞的,只要睡前提起,江沅就會入夢。
這次,就像她也知道曲一弦需要充足的休息,沒來打擾。
但這種神清氣爽,在聽見尚峰的大嗓門咋呼聲時,秒歸現實。
她坐在帳篷裡,只用手指壓下一條縫。
臨近草原,荒山都披銀帶雪,像融進畫卷裡的雪山,灰巖,遠遠的,藏著股看不透的神秘感。
她角度受限,沒看見什麼稀奇的玩意,只得開口問:“大清早的,見到北極熊了?”
尚峰只當沒聽見她話裡的嘲諷和奚落,好脾氣道:“看到野驢了。”
曲一弦沒忍住,嗤了聲。
若是往常,尚峰一定不敢回嘴,陪個笑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今天卻有些不同,他轉頭時,眼角微耷,一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