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隨手把外套罩在了床頭的燈罩上,轉身抱住他。
他上身赤裸著,手臂上有未擦乾的水珠,溼漉了一手。她絲毫不介意,手從他的腰側環過去,十指相扣在他的腰後,仰頭看他。
“我擔心江允。”
“裴於亮損失慘重,怨氣定是全灑在她身上了。”
傅尋不接話。
他微俯身,回抱住她,掌心在她後頸輕捏了捏,無聲安撫。
曲一弦活得比誰都現實,她不信到這步田地,裴於亮還能善待江允,還能對她和顏悅色。那王八蛋,被逼上了雪山,等他發現自己受騙,走到絕境時,估計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傅尋低頭,下巴在她頭頂的髮旋輕輕摩挲了下:“他不敢太過分。”
“江允是人質,也是他談判的唯一條件,安全上不成問題。”他停在曲一弦後頸的手沿著她的頸線在她耳垂上輕捏了捏:“先睡一覺養養神,等明天上山後,就沒時間休息了。”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養足精神。
雪山那地方,不做足準備,救援隊根本無法在山上待太久,更別提在那麼大的範圍內搜救三個活人。
冰層積雪難行,高山低溫缺氧,無論哪一項都能成為救援隊的極限。
“星輝不是沒做過高山救援,阿爾金山新疆區域和可可西里區域的山脈全做過。”她一句話,顯得心事重重。
傅尋換位思考,他若身處曲一弦這個位置,怕是焦慮和壓力並不會少於她。
他抬手繞至腰後,分開她相扣的十指,牽著她在床沿坐下。
“阿爾金可可西里區域的高山救援我有印象。”他俯身,替她鬆了鞋帶,脫下襪子,“好像也是違規穿越?沒取得登山許可,私自繞遠路。”
曲一弦自覺地往床裡側躺,“是,失聯三天後,朋友求援。通常這種不按流程走的遇險,都是白費救援力量。”
傅尋拉上窗簾後,跟著躺上來。
房間小還是有房間小的好處,暖氣充裕,空間算計得分毫不差。
他攬過曲一弦抱在懷裡,問:“那次救援花費了多久?”
“三輪搜救均失敗,連遇難者的屍體都沒找著。”她小心避開他腰上的傷口,往傅尋懷裡靠了靠:“當時接到電話,聽完情況描述後,幾乎對救援成功不報任何希望。”
可評估的結果不會影響救援行動。
無論希望多渺茫,只要有生命需要,救援隊就要集結資源力量進山搜救。
傅尋輕握了握她的肩膀,低聲道:“我知道。”
“這次的情況不同。”他微微低頭。
裴於亮有野外生存的經驗,巡洋艦整車的物資也足以三人支撐三日,等裴於亮發現雪山才是他們請君入甕的騙局,他會儲存體力等著最後的周旋。
——
窗簾遮了光,外頭是日出還是日落與這房間像是沒有了關係,室內暗沉沉的,像是沉入了黑夜裡,只有窗簾的縫隙裡漏出今早新生的日光,白晃晃的,彷彿鑲在隧道里的燈帶,把整個房間內的光線沉到了深海的邊緣。
曲一弦沒再繼續救援的話題,無論是重提阿爾金山的救援還是討論這次的雪山搜救都毫無意義。
能做的事她已經在做了——列清單,準備救援裝置。
接下去就等人員齊備,開會制定救援計劃。
她閉上眼,指尖在他胸前打了個轉:“不問我跟彭深聊了些什麼?”
傅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按在胸口,啞聲問:“聊什麼了?除了互相試探,還有新鮮的?”
曲一弦勾了勾唇角,無聲地笑。
她喜歡聰明的男人,交流起來不費腦子,更不費口舌。
“還真有一段。”倦意漸湧,她的聲線也慵懶了起來:“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忘了,我吃哈密瓜會腹瀉’。”
她頓了頓,說:“我的確忘了,他不吃哈密瓜。以前七八月,帶線經過瓜州,高速、國道邊上都有臨時搭起的篷賣瓜、賣野生枸杞和果乾特產,他從來也不碰,只撿些黑枸杞跟老闆討茶喝。”
傅尋隔了幾秒,才接話:“你是覺得自己懷疑錯人了?”
“嗯。”她蹙了蹙眉,解釋:“他辯白,賣慘,解釋都抵不上這句話來得清白。”
傅尋睜眼。
攬在她腰上的手微一用力,把她抱到身上,面對面。
他看著她的眼睛。
光線太暗,他看不清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