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聲輕響,在車前不遠處的荒丘上炸響。隨即,有紅煙如一叢夜蘭,在半空中綻開,維持了數秒。
是訊號彈。
上午十點,氣溫還不算太熱。對講機也全部線上,如果僅是車輛故障或者需要拖車,犯不著投放訊號彈。
曲一弦頭皮一麻,臉色瞬間沉肅。
同一時間,對講機“咔”的一聲輕響,伴著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響起:“曲爺,荀海超找到了。”
曲一弦趕到時,附近的車輛已經全部列陣在沙丘前。
隊裡的年輕小夥,有帶鴨舌帽的,紛紛脫帽拿在手裡。
為了保護現場,他們站得離沙丘有段距離。
曲一弦就在人群的外圍,透過間隙,看到了埋在流沙裡的荀海超。
他身子被流沙半掩,只露出胸膛以上的部位。藍色的衝鋒衣上堆著被風吹成一道一道如沙浪的細沙,格外醒目。
他的口鼻處,皆有細沙殘痕,應當是被沙塵深埋在了土裡,又被風輕輕吹開了一角。
饒是曲一弦一直有心理準備,此刻見到這幅畫面,心下仍受震盪。
她止步在人群外,調整了下情緒,轉頭問傅尋:“有火嗎?借個火。我給他……點根菸。”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那雙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傅尋,表情鎮定。
光從臉上看,看不出她有半點情緒波動。
“你一個跑越野的老江湖,傢什裝備比搞救援的還齊整,就算不抽菸,也不至於連防風打火機都沒準備。”曲一弦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帶了絲輕諷:“再不濟,打火石總該有吧,我自己打還不成?”
她倒沒什麼惡意,純屬就是心情糟糕透了。話到嘴邊,和順不了,全是帶刺的。
這時候有點脾氣也正常,傅尋懶得跟她計較,找了打火機遞給她。
曲一弦接過一瞧,還真是戶外必備的防風打火機。
她覷了傅尋一眼,邊點著煙邊問他:“你真不抽菸?”
她對傅尋“不是善茬”的第一印象先入為主,又時時瞥見他左手手臂上的紋身,對他是老江湖的推測深信不疑。
中國的飯桌文化向來離不開菸酒,傅尋要是真不抽菸,還挺顛覆她的想象。
“抽。”傅尋垂眸,看她點菸:“不過很少。”
曲一弦點菸的手勢有些特別,她喜歡用火焰最外側的那層火光輕撩菸嘴,點兩次。
第一次控制著火星只烤得菸捲焦黑,燎出菸草香。
第二次點著前,打著圈的讓菸嘴受熱均勻。
瞧著慢,點著也很快。
她順手,把打火機塞進後腰的褲袋裡。轉身前,難得體貼一回,對傅尋說:“不習慣就回車裡待著,這種場面你看時覺著新鮮,等午夜夢迴就熱鬧了。”
明明是好心提醒,偏這話聽著,有點不是那個滋味。
傅尋這一琢磨,差點笑了。
是挺新鮮的……頭一回有個女人,擔心他看了屍體,晚上會做噩夢。
曲一弦上前。
不知是誰先叫了聲“小曲爺”,圍在沙丘前頭的人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她微微頷首,走到離荀海超約一米左右的距離時,停下來,半蹲著,把那根菸插進了流沙裡。
此刻的荒漠裡,沒風。
菸捲燃燒的白煙騰起,又細又淡,筆直往上空揚去。到半道時,那縷白煙嫋娉,緩緩散成三縷,像點了三炷香一樣,替所有人送他在荒漠的最後一程。
曲一弦起身,四下張望了眼,抬手抽走站得離她最近,年紀也最輕的男人襯衫外口袋裡疊得整整齊齊只露出一角的方巾。
方巾的角落繪製著鎏金線條的“星輝救援隊”字樣,是星輝救援隊每位隊員都有的除了工作證以外的標識。
她上前,把方巾輕輕地蓋在了荀海超的臉上。
無論他生前做了什麼,死後都該給他體面和尊重。
做完這些,她踏回沙丘下,問:“誰找到的?”
剛被她抽走方巾的男孩摸了摸鼻子,往前走了一步:“是我。”
曲一弦對他有印象,今年年初時剛招進隊裡的隊員,還不滿二十。高三輟學後就去考了駕照,從去年申請進入車隊參加救援,直到上個月剛過考核。
她招手,示意他到一邊說話。
遠近都有人,她餘光掃了眼,見傅尋就倚著大g而站,私心覺得傅尋無故被她扯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