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這才有了點興趣,微微挑眉,看向彭深。
黃河壺口遇見那次,純粹只是兩個過路的旅客,根本算不得什麼交集。除此之外,她是真不記得她和傅尋之間還有堪稱交集的時候。
彭深掐了煙,先反問“你從南江回來,決定留在西北那會,跟我打聽過一個人——索南達傑保護站的志願者,你還記得?”
曲一弦擺弄茶杯的愜意姿態頓時僵住,她渾身緊繃,像鋒芒盡斂,只等再次出鞘的利劍般,目光直直落在傅尋身上。
彭深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件事,這個檔口提出來,傻子也知道和傅尋有關。
那是江沅失蹤當晚,曲一弦撥出的最後一通救援電話。
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是可可西里五個保護站中成立最早,也是當時離他們營地最近的保護站。
那裡原本是曲一弦寄予全部希望的地方。
可除了那通電話記錄,索南達傑保護站就像可可西里令人嚮往的神殿,遙遠得高不可攀。
以至於後來漫長的時光裡,江沅成為了她的心結,而索南達傑保護站,成了燙在她心結上的疤,至今烙在心底。
曲一弦重返西北後,跟彭深打聽過,當晚接到她求助電話的那位志願者是誰。
彭深替她要來了當時在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服務的所有成員名單,她記得很清楚,裡面並沒有傅尋。
她想不通傅尋和這事之間的聯絡,有些急躁“記得。”
彭深又點了根菸,呼吸吐納間,隔著煙霧微抬了下巴,指向傅尋“接你電話的,就是傅先生。”
曲一弦腦中空白了一瞬,她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語氣裡失了慣有的淡定“怎麼可能?你當時給我的志願者名單裡,沒有他。”
她的反應在彭深的意料之外。
在彭深看來,能讓一個女人惦記從未謀面過的男人,不是受過恩惠,就是仇恨入骨。
曲一弦和傅尋的情況怎麼看都不像是第二種……
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第一種。
彭深有些糊塗,斟酌片刻,仍舊如實說道“那批名單,是當時還在保護站的志願名單,不包括他。”
他沒留意曲一弦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仍一心想補上傅尋剛剛隨口扯出來的那句窟窿,繼續道“我也是前段時間剛知道傅先生四年前在索南達傑保護站當過志願者,不然哪能惦記著當面介紹你們認識。”
曲一弦垂下眼睛,盯著那杯已經沒了熱氣的茶水。
短暫的驚愕過後是堵悶在胸口的焦躁,她掌心的熱氣彷彿被包廂內的空調絲絲縷縷抽走,冰涼一片。
那晚曲一弦從索南達傑保護站得到的承諾是——立刻派車過來看看。
他甚至在電話裡詳細地問了前因後果和江沅離開前的反常,問了他們穿越可可西里的路線以及江沅和車輛的具體特徵。
可直到曲一弦都放棄尋找江沅了,她也沒能看到索南達傑保護站的志願者。
過去了四年,她當初想要質問的心已經隨著自己做救援,漸漸地淡了。
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她不該記恨這麼久的。
就算當晚傅尋派了車過來,估計結局也是一樣。她的江沅,並不會因為索南達傑保護站伸出援手,就能回來了。
人要學會感恩……
……
感恩個屁!
心理建設失敗,曲一弦就跟按了彈簧的小跳蛙,片刻也坐不住了。
她覺得包廂裡的空氣逼仄,還混著她討厭的發黴味,摳得她喉嚨一陣發緊。彭深的關切和傅尋的注視都讓她心裡的陰暗一絲一點不受控制地往外洩露,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地沒法待了!
她又一次,踢了椅子,夾著煙,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門口時,袁野正好叫完菜回來在外頭調戲女服務員,見門猛得一下拉開,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就看見曲一弦跟個點燃的炮彈一樣,看都不看他一眼,幾下就消失在了消防通道口。
袁野瞧了瞧房門大敞的包廂,又看了看早已沒了他曲爺身影的通道口,納悶地問“她剛才出來時,是看見我了?”
他這麼大一個人杵在門口,曲一弦能看不見?
“不是……她憑什麼這麼目中無人的就走了啊?”這特麼比揍他一頓還可怕啊!還不如直接削他呢……起碼他死得踏實啊!
小超市。
曲一弦去而復返,把王坤嚇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