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土丘不算高,但視野還算不錯。曲一弦覺著自己踮個腳,沒準還能再多看個兩三米。
此時荒漠內的溫度已達到了一天內的最高值,曲一弦暴露在陽光下的半截脖頸,就像是架在鐵絲網上翻烤的肉片。
她一手持望遠鏡,一手對照著gps上繪製的地形標記路線。
雅丹按維吾爾語翻譯過來,是“具有陡壁的小丘”,是先水蝕後風蝕而形成的地貌。
如今這片人跡罕至的荒漠戈壁在千百年前也曾是一片汪洋大湖,水草豐美。後因地質和氣候的改變,水位下降,大湖逐漸被支解成數叢河流。到近世,河床乾涸,地表風化貧瘠,早已寸草不生。
曲一弦擔心的,就是戈壁與沙粱之間覆蓋著的不知虛實的小沙丘。
河床風化後,河底的碎石和泥沙被經過的風沙裹挾,碎石的體積和重量註定它在遇到上坡的土堆時被風留下。而那些細沙,則順風而下,堆積在沙丘上。
僅憑肉眼,無法判斷沙丘的深度。一旦遇上細沙淤積的沙丘,即便是縱橫荒野的四驅越野車,也會陷進沙坑裡。
到時候別說搜救,就連她也需要撥打星輝車隊的救援熱線。
曲一弦要臉,自然不允許發生這類有損她英名的低階事故。
探完路,曲一弦按原路返回。
回到車上,她卸下裝備,先補充水分。
她這趟去玉門關,純粹是閒著無聊,想去景點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接上一兩個散客回敦煌,好補貼點生活費。
原計劃中午出發,傍晚回敦煌,這麼點路巡洋艦那油量都足夠她往返跑兩趟了,也就沒想著加油。只出發前,往後備箱多裝了一桶儲備水。
誰知道修個路堵車堵得動彈不得不說,還半路遇上個失蹤人口需要救援。
她擰上瓶蓋,煞有其事地摸出手機翻了翻黃曆。
這一瞅,曲一弦嘖了聲,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
黃曆上的“忌”字一欄,明晃晃的只有四個字——諸事不宜。
——
歇了片刻,曲一弦琢磨著時間也差不多了,給袁野撥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接通,袁野“喂”了聲,問曲一弦:“曲爺你這會在哪了?”
曲一弦報了個座標過去,聽袁野那頭敲著鍵盤定位的聲音,從車門的儲物兜裡摸出盒煙。
她指腹一搓,掀了煙蓋,抽了根菸出來叼進嘴裡,問:“你那邊有進展沒?”
袁野:“這事上報了,政府組織公安、消防和120急救中心成立了救援指揮部,集中了一箇中隊的力量參與救援。我這也接到了通知,隊裡沒接活的隊友都給派出去了。”話落,他又補充:“我這還能再安排二十輛越野,日落後全集中在玉門關外,隨時準備進入荒漠參與救援。”
曲一弦估算了下搜救的規模,沒立刻吱聲。
袁野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替她肉痛衛星電話的話費:“您老別不出聲啊,這話費可貴了。你就是哼兩聲,這話費花出去也值了。”
曲一弦正找打火機,到處沒找著,索性坐進車內用點菸器點著了煙,這才不疾不徐道:“這救援力量挺樂觀的,運氣好點,今晚就能給找著。”
袁野附和了兩聲,正等曲一弦掛電話,餘光瞥到幾分鐘前他順手記在備忘紙上的那串手機號碼,忽的想起他曲爺還等著補給,匆忙趕在電話結束通話前叫住她:“曲爺,你手邊有筆頭不,我給你個號碼。”
筆頭有,但紙是沒了。
不過這點難不住曲一弦,她掀開煙盒,就著煙盒雪白的內襯洋洋灑灑地記下了袁野報給她的手機號碼。
“我沒來得及問名字,只知道對方姓傅。”袁野撓了撓頭,語氣莫名有幾分事沒辦好的心虛。
不過曲一弦也沒留意,她擰眉看著這串有些熟悉的手機號碼,撓了撓腮幫子。
這號碼……她是在哪見過呢?
曲一弦沒在這眼熟的號碼上較勁太久,眼看快三點了,她瞧著溫度下去了,關上車門,打了引擎,起步離開。
前行約三公里後,再不見砂礫鋪出的平路。戈壁之間填埋著沙丘,坡度落差最大的地方有近兩層樓高的距離。
而這段沙粱,橫向跨越近數百公里,光用肉眼根本無法測量盡頭。它就像是臥在柴達木盆地上的一段龍脊,只有翻過這條沙粱,才能繼續往西。
曲一弦提前停了車,照例先去探探路。
戈壁灘上,有幾道重疊的壓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