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盆的熱水,卻又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金色的銅盆在陽光的反射下是那樣的觸目驚心。閣樓外,年輕的柏淮瑾焦急地徘徊踱步,杏花瓣兒落在他身旁夫人姝慎的髮髻間,唯美飄落的杏花在此時也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傍晚,霞光卻不似以往,天邊綻放著赤色的紅霞,藜安城每一片磚瓦都映著紅光,雲彩從未如此華麗,天邊每一縷紅色的線條格外清晰,有人說,像是彼岸盛放的曼珠沙華。一群寒鴉從雲霞邊經過,幾聲悽戚的長鳴使得那妖豔的霞光更添一絲詭異。
那個寂靜的夜晚,安靜得連庭院裡的蛐蛐聲也頗為聒噪。終於,柏淮瑾聽見了嬰兒清脆的啼哭聲。年輕的姝慎三步並做兩步的跨進墨月閣,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裡淪落進深深的彷徨。躺在床上的年輕女子披散著凌亂的長髮,在她的身下卻有源源不斷的血水順著床沿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那名年輕的女子欲起身,卻被姝慎擋下了。她撫摸著酣睡的嬰兒,那個熟睡的孩童肌膚勝雪,透著些許紅暈,嘴角還微微掛著甜甜的微笑。“弟妹,我自知時日無多,想求你一件事,”她拉著姝慎纖細的手腕,“孩子,我要託付給你了”,她頓了頓,從枕下拿出一個夾雜著硃砂赤的碧色琉璃珮和一隻刻著鳳凰圖案鑲嵌著赤色琉璃珠的簪子。“這是鳳血琉璃珮和碧血璃珠凰影簪,勞煩弟妹代為保管,在孩兒十三歲那年給她,告訴她,孃親很愛她……至於她的姻親……就交由弟弟決定吧,切記,遠離皇室貴族,這樣才能保住她一世的平安……”
“姐姐!”年輕的夫人拉著她的手,眉頭緊鎖,輕聲地呼喚著。
柏書煙輕輕撫摸著她的手,在掌心寫下了一個“珩”字。
“謝謝。”她纖長的手從夫人的手中滑落,哐噹一聲落在床沿,蘸著醒目的血跡。
在柏府大小姐的祭奠禮上,卻毫無預兆地來了一位身著道袍的深山居士。他不顧下人阻攔,徑直向柏淮瑾走去,手上提著的銅鈴伴著他的步履搖晃作響,“府門前瑞氣繚繞,敢問府中是否有位新誕的千金?”
當家老爺疑惑地看著道士。姝慎一年以來的體態並不想孕婦,因此他對柏璃的出生也一直對外隱瞞,並無對府外之人說過。那道人卻淡定一言,“可否抱來讓我看看?”
奶孃抱著孩子,道士見著,便轉身對老爺說,“千金貴體,奈何生辰恰逢彼岸盛放,生不逢時,命犯孤煞,命帶緣劫,註定六親緣薄孤獨一生。日後姻親必剋夫,若非遇命盤為天王狐星之人定不可解,即使破解,夫亦早逝。”語罷不再多言,甚至沒有討要一口飯食,毅然轉身離去。道士腰間晃動的那銅鈴聲與奶孃懷中孩童甜美的笑容格不相入,令人寒噤陣陣。
姝慎望著站在窗邊的柏淮瑾,那番話如今仍舊響徹在耳畔,餘音繞樑。
柏璃十三歲那年,姝慎為她插上碧血璃珠凰影簪,謊稱是自己當年的嫁妝。今日她留下了那錦盒,但始終因為慈母的一絲嫉妒,沒有捨得告訴她,她的生身孃親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