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都在別院,若是喜歡,明日再來。”
“這可是你說的,”柏璃絲毫不含糊客氣,“到時候別嫌煩!”她放下茶杯,自然地走向側室毫不避諱恍若自家別院,輕撫桌案上的枯木古琴,水蔥似的指甲染著粉色的海棠花,在琴絃中撥弄流走,在室中迴響著空靈的琴聲。
指尖撥弄琴絃的響聲能判斷一把琴是否為好琴。聽得琴聲沉穩卻又空靈,引得她繞過桌案坐下,撥弄試音,繼而撫了一曲杏花天影。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顏,酒窩深陷,兀自烹水飲茶。
待到水沸,烹煮過後熱氣騰騰的山泉水衝入備在壺中的烏龍,被熱水衝散開的茶葉在水中翻滾,頓時散出茶香,她方才緩緩起身道,“你這琴不錯。”
“你倒是不客氣。”他將早已為她沏好的熱茶端放在她的座前。
“你也從未客氣過啊!”她抿了口茶,衝他一笑。
他的眼神凝固在她的笑容中,她身後的窗外,粉黛色的櫻花悄然紛落,春風揚起櫻花雨,如她的笑容一般純淨,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拂茶水澆灌檀木麒麟,忽而道,“看來你也懂音律。”
“小時候學過幾年。”
“自是能聽出有些功底,只是琴藝不精。”他批判的毫無情面,“第三曲目不應是‘託’而應是彈‘擘’,指法不同聞曲便也不流暢,今日也慶幸是我聽曲,一首古曲也能彈錯了音,你還是回去多練幾年吧,省的下次再彈的時候讓人家笑話你。”
“我這有些上好的曲目,是從前流傳下來的孤本,你若有興趣……”他還沒說完的話被她打斷,不僅打斷,還懟了回去。
“在下愚鈍,不勞您費心。”
看著他深呼吸來抑制內心的憤怒,她反倒欣然一笑。是了,從小到大還沒什麼人懟過她,也幾乎沒能懟過她,自然,除了柏淮謹。
整個別院沒有絲毫一物能夠證明他皇室的身份,所以她的話語自是豁然而不拘謹。她不知他所說的曲譜孤本早就存放在皇室藏書閣裡,皆是歷朝歷代流傳下來的,珍貴的很,除了帝王以外並非是其他人輕易能夠借出的,就算他身為皇子也要費一番周章。
她驟然起身,解下領口扣的結,將水綠色金絲外披塞入他懷裡,“還你,謝謝。”留下如此簡單的兩句話,便轉身拉開了半掩的推拉門。
窗外的櫻花雨還在淺紅紛飛。
“走了。”她莞爾一笑,起身拉開門,欲將離去。
他終究是沒忍住,在她左腿邁出閣樓的那一刻叫住了她,“你去哪兒?!”
柏璃白了他一眼,“我能去哪兒?回家啊。”
“我送你。”他抱著外披起身。
“不必了。明日再來……備好茶!”她微測了測頭,清淺一笑,徑直向別院外走去。他在室中遙望著藍紫色紗裙由著行走的風捲起,裙尾沾上曲徑的一地落櫻,仍舊隨風紛飛的粉櫻輕輕地落在她的髮髻上,望著那襯著春光的形單影隻,須臾間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忽然想要追出去,為她繫上外披,然後送她回家……
他轉念又冷笑了一聲,為自己剛剛這個愚蠢的想法而冷笑。他覺得自己真是夠了,為何要管這麼一個跋扈的女人。腦海裡又浮現她奏琴時那歲月靜好的面容,想著想著他卻又笑了。茶香隨著騰起的白煙嫋嫋散開,窗外靜謐,花落有聲。芳菲四月天,伊人不在側,她的一顰一笑在他的記憶裡愈加清晰,漸漸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