躥進了景翾的別院,隱匿在白薔薇花叢裡,消失不見了。
那男子才發覺,他已然從塗山一路追到翎山腳下的榆州城了。
師命難違。此行若是沒有帶回他的小師妹,回去師父不知要怎麼罰他,只能先在榆州城郊找個驛站暫且住下,再慢慢尋。
他深知這裡是皇城。皇城以外的民間鄉坊,上至富商醫官,下至工匠平民,各個都是見過世面的。城中做酒坊驛站的小廝,打量異鄉人的一身行頭就能準確無誤地說出他們從何處來。他如今一身素服,卻免不了素服上繡著的九尾狐族圖騰,他雖是一介凡人並非九尾狐族,可若是有人認出了這個圖騰,怕是要惹上麻煩。他走到城北於城東交匯的大街時便止步,住進了城北的一間小驛站。
好在驛站小,居於寂靜的城北,老闆又不曾看出什麼端倪,沒有引起什麼異動,接下來他便要以最短的時間,把他的師妹塗琉璃帶回塗山,以復師命。
但私心裡,既然到了故土榆州,那麼當年的事情他變要藉機查清楚。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也沒有人會記得當年滅門的睿賢攝政王府,更沒有人會想到當年的小世子能夠活下來。這十幾年裡,每每午夜夢迴,他的腦海裡就會閃過當年的畫面,仇恨時時刻刻在警醒他必須隱忍,隱忍到他有能力為父母尋仇的時候。
他並非九尾狐族一類的仙身血脈,他是一介凡人,但他也並非凡人。五歲那年睿賢攝政王府滅門,他先是失去了父親,而後又與母親走散,衣衫襤褸的他險些淪為乞丐,幸是遇見了塗山掌門人塗泬,將他帶離這是非之地,為他改姓蕭,收他做大弟子,教習他武功,才讓他平平安安地過了這樣多年。
師恩似海,塗泬將他當做自己親生兒子教養,但他心底深處卻從未忘記父仇。他清楚,自己是嬴珩,不是蕭珩。他也清楚,父王那樣光明磊落的人怎麼可能通敵叛國,必是遭小人構陷,他母妃那樣溫柔賢淑的閨閣女子,一朝被貶為庶民帶著他拼命逃亡,而她母親不但要護著他,還要護著肚子裡他的小妹妹。
小時候,父王四處征戰,常年不在府邸,母妃便總愛與他說話。他清楚記得,那是一年裡的春天,父王征戰歸來,不忘帶上母妃最喜歡的杏花。她從很遠很遠的藜安來,家裡是做經商生意的,母妃的父親要把她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她就破天荒地跑到榆州城來,才遇見了他的父王。他永遠記得母妃說話的笑容,很溫和,就像她喜歡的杏花一樣溫和。
在塗山的那些年,他數次委託下山歷練的師兄們去藜安打聽,他卻得知,藜安柏氏的長姐確實在那年回到了藜安,但三個月後便去世了。心灰意冷之際,他推算時間,母妃應當是生下了他的小妹妹才是。他想,就算睿賢攝政王府再難翻案,他也要找到她,與她團聚。
攥在手裡的玄夜琉璃佩和赤血玉灼蟒紋笄的光芒幽幽閃爍,卻不知這樣微弱的光芒又是否能夠點燃他心底裡的一絲希望。
☆、青影 · 『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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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至卯時,破曉時分,淅淅瀝瀝的雨漸漸停了,芳雀苑的屋簷仍在點點滴雨。
陰霾重重,雲層隨著流動的風堆得愈加厚了,眼見晚些的雨必是要比夜裡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