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玥西澤軍隊的後方主力也被北漠增援軍隊繞道包圍,他們顯然早就派過偵查兵將這片沙場附近的地形摸透,甚者可以用極其熟悉來形容。景燚協同西澤主帥亓皛的步伐,策馬往景翾蕭珩那處聚攏。
“你先突圍,我隨後就來。”蕭珩側耳同景翾輕聲道,眼前軍馬已是步步緊逼,他本就是練武奇才,這幾年來熟讀兵書,完全不輸於徵戰數年的大將軍,自他們逐漸力不從心地頂不住包圍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贏,而是在找尋恰當的時機撤軍。
“西北方向三千米,有一片樹林,北漠人馳騁沙漠戈壁,你帶著前鋒軍隊衝進樹林,一旦進入到他們不擅長的叢林戰場,他們派出的追兵勝算就不大,你帶著他們到林子裡兜圈子,我隨後突圍從他們後方包圍。”
“你,……”北漠兵已經在眼前包圍了兩圈,話到嘴邊他竟什麼也接不上了。
蕭珩提劍在他身下馬的後臀劃了一劍,“走!”
他的身側擦過兩支□□,前方圍堵他的北漠兵霎時跌下了馬,清乾淨了他所要經的前路。
他勒著韁繩的手心被蹭出了些許血點,隻身率騎穿梭過千軍萬馬,他一向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此刻難得的手中不住顫抖,他心裡唯一放不下的不是什麼金山銀山,而是家中的苦守她歸家的妻子和那不滿三歲的稚子。
他領著一隊前鋒衝入樹林,引著北漠軍隊在林中兜圈,他原以為是萬無一失,只要等到蕭珩與景燚的後援,撤軍便不是難事了,可兜兜轉轉,竟讓狡猾的北漠追兵領軍追上了步伐。
他反手利刃出鞘,抵不住那重實的鐵戟,一步一步節節後退。一個鐵戟擦蹭過他的戰袍,劃去鐵甲的同時,鮮血漫溢。對方主將另一手持利刃向景翾身下戰馬的脖頸砍去,一聲馬啼嘶吼過後,他重重摔倒了地上。身下源源不斷的鮮血是滋生在這片土地上的血色彼岸花,隨著戰甲上的花紋走向在身下四散開來。
他墜馬的那片地,杵著長長一段折戟,順著下墜的慣性,從身後深入肺腑。
他躺在地上嗆出一口血,瞬間染紅了唇齒。
而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之後,方才傷他的敵方主將中了暗箭,隨後也從馬上跌落,即刻就嚥了氣。
那並不是普通的暗箭,那一支又一支泛著銀光的利刃組合起來,便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鐵扇。
是他回來了。景翾闔上眼前,默默地想。
翩翩公子一席白衣,從數丈高的枝椏上落下,還是如數年前的那般舉止翩然,只是換了一席衣裝後,彷彿少了些當年相見的坦然脫俗。
慕寂然穿過針鋒相對的兵馬刀劍,林中秋風蕭瑟,彷彿一切凡塵世俗都與他毫無關係,兀自走到血染得鮮紅的人身前,一手枕過他的頭,另一手攬著他的腰,掖著披風將他抱起。
蕭珩從馬上翻下,看著方才浴血奮戰的人如今卻一身浴滿鮮血,躺在一個潔白勝雪的懷抱裡。
蕭珩伸手要接過他懷抱裡的景翾,慕寂然似是沒有看到一般,擦肩拂過一陣輕風,蔓延著血腥。
蕭珩旋身追上,將人往軍營中引。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蕭珩不免生疑,畢竟這個人,一消失就是這樣許多年。
“恰巧路過西澤罷了,正準備回榆州。”
“當真是巧。”蕭珩道。他既然人出現在西澤,便能排除他這些年一直待在南玥以及南玥以東的東梁國的可能性,那麼他只可能居於南玥之北的北漠,以及南玥之西的西澤。而這兩個國家不論是自北下南亦或是自西向東,途經荒涼多山丘的傅陽城都無疑是多此一舉的繞路之行。
除非,他一直在暗中追隨軍隊。
慕寂然沒有再說什麼,毫無表情的冷峻面容,看不出心裡的任何一絲情緒。
隨行的軍醫用盡了軍隊裡所有上好的藥材,外敷加之內服,才勉強將血給止住了。
太醫剛出營帳開方煎藥,慕寂然便掏出懷中的白瓷瓶,倒出兩個丹砂色的藥碗,摁入景翾口中服下,蕭珩跨了兩步卻沒來得及制止,語氣便沒有剛才那般謙和了。
“你給他吃的什麼?”
“止血丹,”慕寂然扶起景翾的身子,讓他嚥下丹藥,平淡道,“我不會害他。”
空氣漸漸凝滯,營帳裡像是被寒氣籠罩住,冰冷到極點,半晌被猛烈的咳嗽聲打破。景翾咳得嗆出了血,染紅了一片白麻被,順著嘴角淌下。
“寂……寂然?”景翾好容易平復了呼吸,僅是開口說出兩個字,便露出了他被血滿浸的皓齒,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