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靜謐得沒有生機。她撥弄著那隻精緻的木鎖,彷彿是遵循著什麼特有的算數規律,解了許久愣是沒有解開。她悻悻地向四周望了望,空無一人,唯有頭頂幾隻早起的鳥雀飛過,發出撲稜翅膀的動靜。
這廝莫不是放鴿子了?
她越想越氣,踢了踢牆,一拳砸在門外的松木圓柱上,竟發出了“叮鈴叮鈴”的清脆聲響,劃破了原本安逸的長空。
她聞聲抬頭,瞧見那隻熟悉的風鈴。
藍色錦線扎著的鴛鴦扣下繫著一隻鏤空銀鈴,銀鈴底部綁了一串流蘇,鏤空雕花的一腳還繫了一張紙箋。從前住在三王府時,在他房裡的窗下,櫃門上見過不少這樣的風鈴,似是他自己動手扎的,結釦很是精緻。
紙箋上寥寥幾筆書道,“院外竹林。”
她放下撫著紙箋的手,回首望向那片翠綠,一條幽深小徑夾雜其中。密林入口,依然懸掛著一隻紙箋風鈴,迎風作響:
“此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字跡工整,每一撇每一捺都不曾顫抖半分。
每行走十餘步,竹枝上都會掛著這麼一隻風鈴,儼然是曲徑通幽處下的一闕竹枝詞。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再行數步,已是要穿過竹林,從竹枝縫隙裡透出的光束,融成了一片光明。出口處的最後兩支風鈴,讓她心口不再平靜。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如此瞭然的情詩,如此明朗的結婚誓詞。讓她內心不平靜的,是那看起來工整的字型沒有丁點兒顫抖,可見寫詩之人心頭波瀾不驚,可不知為什麼,看似工整的“思”,下半部分的“心”卻被打溼,撥散蕩漾開來的水花在紙上暈染開來,模糊了字跡,但還是依稀可見。
似是被淚花打溼的紙箋,柔軟地在她心裡化開了一抹春江。
竹林外是一棵梨樹,樹上掛著一顆杏色的綢絹綵球,她抱著試探的心思走到樹下,抬首看著一樹梨花。昂首間,扶柳髻上的鵷鶵步搖一顫,綴著的珍珠金流蘇在瀰漫著梨花香的春風裡搖曳。
綢絹綵球綁在梨樹後的紅線輕輕晃了晃,那綵球便如睡蓮綻放一般綻開,落下的並非是紛紛揚揚如白雪般的梨花,而是她畢生所鍾愛的杏花,且並非是綢絹所扎的假杏花,每一朵嬌嫩的芬芳都那麼真實。
綵球中的杏花落盡,墜下一張紅綢布條,書上的字每一筆都鏗鏘有力。
“滄海桑田,唯你足矣。”
梨樹後緩緩走出一人,俊美的面容和風帶來他身上的味道都那樣熟悉。
隻身穿過風華雪月的數丈光年裡,與無數人擦肩而過,何其有幸,遇見了他。
心中那抹溼潤難以言語,化作撲向那人的一個緊緊擁抱。
他的胸口撲來一人,猛地一震,復而淺笑,亦是緊緊擁住。
頭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抵著她的髮髻,徐徐道,“遇見你之前,我的眼裡只有江山,;遇見你之後,從此我的眼裡只剩下一個你。往後餘生,此去經年之共同度過,滄海桑田,身側有你一人足矣,我會將你護在心尖上,護著我們往後的那段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