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半裹著薄紗,哭著跑了出去,而景燚也以極為難看的方式,被拘著出了這煙花之地。
城東街道上是滿地的爆竹花碎,喧囂裡,芍藥軟煙紗羅的身影步履堅定地跨進了豫郡王府正門。往前數的十數光年,她因為庶出的身份受盡冷眼,若不是因為家中長姐在後宮為妃,而父親又與西宮菡妃有所往來,她不會被父親注意到,被作為一個奪儲籌碼放進豫郡王府,自然,也沒有機會逃出那個被束縛了多年的地方。而今以後,她便是唯一的豫郡王妃。
那是一個性情如水般柔軟的女子,只是她未曾想見,往後餘生,只會比從前的那段光年更加難熬。與每個閨閣女子一樣,她曾對自己未來的夫君抱有美好的幻想,那大抵是一個生得很俊俏的男子,會守護她疼惜她一世,可她錯想了。景燚容貌確實是榆州城裡派得上名號的俊俏,可心卻如刀劍一般冰冷無情。
那人成日留戀於風月之地,尚未成親府上就有通房的侍女,看上哪個婢女就將人強要了去,而後又不予名分給些銀子算是了事,為人城府又深,從不與人真心,冷漠而決絕。
她的這一生,便要葬送在這人手裡,度日如年。
拜堂,吃子孫餃的時候她還是滿心歡喜,直到入夜後,靜謐的後院裡傳來衣衫撕裂的聲音時,終於打破了她對愛情的美好幻想。
只是她遇到的人不對。
只因她是一個渺小又可憐,隨時可以犧牲掉的籌碼。
沒有花好月圓,她被凌虐得身上沒有一塊兒好地方。鞭痕、吻痕、撞擊的淤青,甚至臉上還留有掌印,府上沒有婢女知道她的新婚之夜是怎樣度過的,那樣嬌俏可人的新娘昨夜倒底經歷了什麼。圓房、□□、打罵,他將近日所有的不順歸結到一個弱女子身上身上。
她不是他的妻,只是一個他洩慾和隨時可以發洩的出氣筒,她不敢反抗,她也嘗試過推拒,換來的只有身心上加倍的報復與責打,比通房的婢女活的更加憋屈。
在外,她卻還要顧忌皇室與母家的顏面,強裝世家貴女,端莊的豫郡王妃。
夜半孤寒,傷痛只能自舐。
布帛撕扯聲、茶杯瓷瓶打碎的聲音交雜,在數個月夜裡不曾停歇。
終於,也再流不動淚。
☆、浮生 · 三十一 『浮生』
一片徜徉的彼岸花海,彷彿浸身忘川,被血紅矇住雙眼。盈盈一水間,花海盡頭,是一座鮮花藤蔓織就的橋。推開那扇刻著曼珠沙華的雕花石門,竟是一幅宛若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沒有盛放的鮮花點綴,卻可以看出那曾經是一座盛世輝煌的瓊樓瑤臺。雕樑畫棟極盡奢華的獨立宮殿,年久失修的斑駁宮牆上長滿苔蘚,主殿緊閉的大門上繪著形態各異的鵷鶵,石欄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曾經在風中搖曳的宮燈早已落在了地上,被歲月摧殘得千瘡百孔。
佈滿塵灰的瓊樓之上,俯瞰百級白玉石階,成片的枯枝敗葉之後是一汪蔚藍。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裡應該就是滕州府了。”他的目光在努力地遠眺那一汪蔚藍的盡頭,卻不見任何一片大陸或是島嶼的影子。
“藤州府?倒是從未聽過。”
“隸屬南玥的孤島,在藏書閣裡的國史有所記載。皇爺爺曾經在藤州府上建了一座宮殿,供避暑玩樂,後來因為路途遙遠而漸漸荒廢了,不曾想從茯塵冢經過到達這裡,竟比乘船還要快上兩三日。”
古老陳舊的木門數百年不曾再被推開,發出陳舊的吱呀聲。殿內高堂之後是一副鵷鶵騰舞圖,雕工精緻的華柱,奢華漆金桌椅有數百張之多,曾幾何時高朋滿座燈火通明的夜宴究竟是怎樣的一番盛景,對酒吟詩的風月無邊都隨著時間流逝掩埋,成為這宮牆壁瓦的陳年記憶。
殿堂後的寢殿亦是富麗堂皇,曾經的喧囂被歲月的塵灰覆蓋,撥開被水晶珠簾掩埋的過往,是人世裡曾有的一段繁華笙簫。那是一位先皇的一生,盡數以片段記載在古老靜室之中。
誰也不曾想那立於無人之巔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傷也會痛,卻不能流露。只能在這一方為人所不知的地方,圈養著一段回憶。
桌案的書卷上零零散散地記載著些許陳年往事。那位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君王,一生享盡榮華,卻守護不住此生摯愛。他也曾真心待過一個人,在本不懂情為何物的光年蹉跎裡學會愛與被愛,可他在皇權與摯愛中選擇了至高無上而冰冷無情的皇權,終究失去了生命裡曾經璀璨閃耀過的唯一。得到皇權之後他的心漸漸失去了溫度,變得冷酷,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