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宮中的沈皇后要過她四十三歲的生辰。
沈皇后以節儉賢德深受群臣讚賞,一個賢德的皇后,自然不會大辦她的小生辰。
所以這日只有沈家女眷進宮去拜壽了。
沈皇后住在中宮。
沈卿卿、沈嘉容、沈嘉意三姐妹並肩走在長輩們後面,到了宮裡,大家恪守規矩,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但每個人的安靜又不一樣,沈卿卿、沈嘉意都面帶淺笑心平氣和,沈嘉容卻眉頭緊皺,不時瞥向身邊的兩個妹妹。
沈卿卿、沈嘉意都穿了新制好的夏衣,上等的蘇繡面料柔滑,走路時如水波輕漾。姐妹倆的耳朵上分別戴了碧玉、珍珠耳墜兒,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襯得主人肌膚白皙細膩。這樣的打扮,旁的貴女見了不會太在意,可今日沈嘉容渾身上下就一根最樸素的銀簪,妹妹們精緻的耳墜兒就紮了她的心。
察覺六妹妹看了過來,沈嘉容立即收回視線,心裡非常懊惱。兩個妹妹這般打扮已經有小半月了,她漸漸心動,母親卻認定宋氏祖孫幾個別有居心,不許她效仿。倘若三姐妹都待在家裡,保持原樣沈嘉容也無所謂,但現在是在宮裡,馬上就要見到太子表哥了,兩個妹妹花枝招展的,表哥眼裡能有她?
沈嘉容真是越想越氣,連帶著將前面的母親都怨上了。
中宮,沈皇后與太子趙稷正在品鑑一副名畫,畫乃趙稷所送壽禮。
“這副真跡花了你不少銀子吧?”賞完畫,沈皇后皺眉問兒子。
趙稷笑道:“只要母后喜歡,兒臣花再多的銀子也值。”
兒子一片孝心,沈皇后當然高興,她只是不希望兒子為了她的生辰太過破費。
命宮女收好畫軸,沈皇后一邊走向旁邊雕靈芝紋的黃花梨羅漢床,一邊低聲對兒子道:“近年你宮裡用度增加不少,娘不想事無鉅細地管你,可你萬萬不能養成大手大腳的毛病,免得你父皇不悅。”
趙稷冷笑,自打純貴妃出現,父皇待他們母子就越來越淡,這是純貴妃還沒生出兒子,哪天那女人生了龍子,父皇大概會想將他的太子之位也捧過去哄她開心吧?
“母后多慮了,兒臣懂得分寸。”趙稷敷衍地道。
沈皇后看看兒子,剛想再囑咐幾句,宮人忽然彎腰進來,說沈家女眷到了。
沈皇后聞言,眼裡沒什麼驚喜,只有幾分疲憊。沈家是她的孃家,可父親、嫡親大哥都恪守臣子本分,絕不會為她與太子謀劃什麼。剩下的,二房、三房都非嫡親,她壓根不用指望,至於一直巴結她的大嫂夏氏與親侄女沈嘉容,沈皇后甚至都不屑與之為伍。
“請進來吧。”沈皇后淡淡地道。
趙稷扶了母后落座,然後他也坐在了羅漢床另一側,目光懶散地投向門口。
陳氏三位妯娌率先進來,沈嘉容三姐妹緊隨其後。
趙稷對沈嘉容、沈嘉意都非常瞭解了,所以他直接看向了走在最後的小表妹沈卿卿。對於這位小表妹,趙稷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前,那時候沈卿卿才十一歲,漂亮歸漂亮,但太稚氣了,如今三年過去,不知她出落成了什麼樣。
衣影晃動,沈卿卿完全現身時,趙稷目光頓時為之一凝。
雖然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個,沈卿卿的個子卻不矮,身上的桃粉妝花褙子在腰間收細,顯得那小腰如柳條般盈盈可握,裙襬浮動,隱約可見一雙同色緞面的小繡鞋,玲瓏可愛。視線緩緩上移,趙稷先看到了小姑娘耳畔的珍珠耳墜兒,圓圓的珍珠晶瑩潤澤,卻比不上旁邊的白皙肌膚。
除了戴上幾樣首飾,沈卿卿並沒有塗粉描眉,因她天生姿容豔麗,眼眸烏黑清澈,嘴唇紅似櫻桃,雙頰如白裡透粉的櫻花,這樣靈秀潤麗的好容貌,若再敷上胭脂水粉,反而落了下乘。
趙稷身為太子,自幼便見過各色美人,但像沈卿卿這樣明明豔色逼人卻給人清純稚嫩之感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目光隨著沈卿卿而動,趙稷已然忘了旁人。
沈卿卿覺得有人在看她,她悄悄抬眸,一下子就撞上了趙稷驚豔的黑眸。
沈卿卿也很久沒見趙稷了,上次見面趙稷才十五歲,臉微微胖,神色倨傲,喜歡捉弄她們姐妹,是個頑劣的少年。而十八歲的趙稷彷彿變了個人,面容俊朗而威嚴,渾身散發出東宮主人的尊貴之儀。
才一面,沒等沈卿卿看得太清楚,前面身影一晃,有人擋住了她。
是沈嘉容。
沈卿卿也就收回了視線。
在大夫人的帶領下,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