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苒看著周既列印出來的郵件,心裡五味陳雜。
“媽,你幫我通知一下沈來吧,總不能為了躲我連獎都不去領吧?她不是一直想當享譽全球的設計師嗎?這就是她的第一步。”周既道。
張秀苒取下老花眼鏡,看向周既。
當初她和沈來的想法是一樣的,並不願意把沈來的事告訴周既,也不是刻意隱瞞,只是覺得他不配參與沈來的事。就好比張秀苒自己的任何事也不會告知沈存中一般。
但前提是不耽誤人。
張秀苒輕聲道:“可惜來來去不了了。”她彎腰從櫃子下抽出那份沈來的診斷書遞給周既。
周既整個人都是懵的,他不相信。
“這不可能,來來那麼注重養身,每週都有堅持鍛鍊,怎麼可能?”周既嘴裡說著不可能,腦子裡卻想起沈來治不好的咳嗽來,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張秀苒起身離開椅子,把整個房間都讓給了周既。
從虛掩的門縫裡望進去,可以看到周既跌坐在地上,手握著拳頭以背面擋在嘴邊,臉上有水光反射。
很多事回頭看的時候,那些蛛絲馬跡是那麼的明顯,可當時卻忽略得那麼理所當然。
那天在電影院,沈來的手抓得那麼緊,嘴唇都咬流血了是在忍疼嗎?
還有最後那天晚上,他覆在沈來身上問她是不是疼,因為她的眉頭蹙得太緊了,沈來圈著他的脖子道:“嗯,你太用力了。”因為她慣來喜歡在床上哼哼唧唧,所以他當時只以為她是矯情。那時候她也是再忍疼嗎?
周既不知道,當著他的面忍疼的沈來,背後得有多疼。
周既難以想象,沈來那種手擦破皮血都沒流,就夠她皺半天眉頭的人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他面前演得那麼自然。
為什麼沈來一句都不肯在他面前透露?原因周既不能說猜不到,卻沒料到沈來心狠如斯。她生命裡的凡此種種都不再允許他置喙和參加。
可是那半個月,沈來那麼俏皮、陽光,會對著他撒嬌、耍賴,讓他以為真的能回到從前,到頭來卻不過是場空歡喜。
她那麼恨他,為何最後卻肯賣力敷衍他?
說什麼女人也有需要的屁話,周既是不信的,那時沈來疼成那樣,哪裡還需要他。可是為什麼?
早晨張秀苒敲門叫周既吃飯的時候,周既依舊保持著昨天的坐姿,她能理解,沈來走的那天,她也是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一個晚上。
“吃飯吧。”
陽光照進屋子裡,周既伸手擋了擋光線,適應了許久,才走出房門。看向張秀苒的時候,周既不禁想苦笑,他想他知道原因了,也得感謝張秀苒,到了最後一刻沈來還肯敷衍他,並最終將他帶到這裡,不都是為了張秀苒嗎?
因為沈來不在了呀!誰來幫她守護她的媽媽呢?所以你看沈來敷衍他敷衍得多用心。
周既吃不下飯,看著張秀苒酷似沈來的臉,一個大男人的鼻子就忍不住酸。“媽,她,來來她,最後去了哪裡?”
張秀苒的筷子頓了頓,“她走的時候說,想去伊拉克、利比亞、阿富汗那些地方。”
周既又是一聲苦笑,“嗯,是她會選的地方。她曾經也跟我說過,我還說到時候聘一隊保鏢陪她一起去。”
然則卻沒想到,沈來是認真的。
張秀苒收拾了碗筷,背對著周既道:“走吧,別再來這裡了。”
周既守在門邊卻不挪步,“媽,來來真的就沒有隻言片語了嗎?她怎麼捨得你?”
張秀苒看了周既良久,終於回身走回房間,從抽屜裡拿出幾張明信片遞給周既,“這是她寄回來的明信片。”
周既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郵戳來自不同的國家,瑞典、冰島、挪威……也真虧沈來用心了。周既和張秀苒都知道,最後的日子,沈來的身體是絕對支撐不起多國走動的。
明信片寫得滿滿的,都是沈來的筆跡,只在最下方有另一個人添上了一排字,是一個挪威地址。
“每個月都能收到,我想未來的每個月也都能收到。”張秀苒淡淡地道。沈來為張秀苒精心安排了一場她還活著的戲,可事實真相如何,卻在人的心底。
周既拿到簽證的第一天就飛往了挪威。
奧格頗有些警惕地看著眼前滿臉疲憊而瘦高的亞洲男人,在他問出之前,周既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is here”
是沈來的英文名,來是e去是go,她叫來來,所以戲稱自己為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