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啊。”程媽平淡地說，聲音有些嘶啞。
“嗯……”
“早飯吃了嗎？昨天在雅臻那裡睡著擠不擠？”
程舟心虛地眨眨眼：“隨便吃了點……去師姐那裡打地鋪呢，一點也不擠。”
程媽似有若無地點點頭，隨後嘆了口氣。
“媽，你怎麼了呀？”程舟不明所以，但心裡總有一股難言的愧疚。
“沒什麼。”程媽搖搖頭，起身去廚房擇菜。
程舟也連忙起身，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頭幫忙。廚房裡飯菜飄香，可空氣卻是沉默又壓抑。
“我昨晚和你爸聊天，說孩子長大了，我們做父母的就真的管不了這麼多了。”程媽盯著鍋裡的紅燒肉，終於打破了沉默。
程舟心頭一緊，手裡的青豆嗖地飛了出去，打在面前的窗玻璃上。手忙腳亂地將青豆撿起，她抬手攏了攏額角的頭髮，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哎，你現在掙錢了，有主見了，聽不了我這個老太婆說的話了。媽媽讓你找物件，也是為了你好啊。”
程舟不敢苟同，卻也沒有吱聲。
“舟舟啊，我以後老了沒人管了，你是不是就不理媽媽了？”
程舟：“……我怎麼會不理你呢。”媽媽這是個什麼腦回路。
“那你為什麼不找物件？”程媽話題一轉，回到最初的，“以後有個孩子，等你老了病了才能有人照顧啊。”
程舟：“……”她可以重新回答剛才的問題嗎。
“媽，你能不能不說這個，我有自己的打算。”程舟不太高興地回答，“隨便找個男人結婚然後生孩子，就是人生的意義嗎？”
“我生了你，現在不挺好的嗎？”
“那顧雅臻的媽媽一時心急，隨便找了個男人結婚，她後來過得好嗎，孩子過得好嗎？”程舟反駁。
程舟一口氣說完後，驀地有些後悔。自己太沖動了，不該跟媽媽這樣亂髮脾氣的。她默默低下頭，等著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
誰知程媽只是怔怔地看著她，反常地一言不發。
空氣再次凝結成冰。程舟焦躁不安地站在原地，思索著如何打破僵局。
“媽媽，對不起……我錯了，不該頂撞你的。”她硬著頭皮道歉，聲音細如蚊蚋。
程媽轉過臉不看她，拿起鍋鏟炒著鍋裡的糖色。眼看著湯汁越炒越黑，程媽渾然不知，依舊機械地重複著翻炒姿勢。
“媽，別再收汁了，該盛出來了……”
“你是不是對男生有什麼偏見？”程媽漫不經心地問。
程舟手中的動作一滯，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媽媽，還是開始懷疑她了嗎？
腦海中千絲萬縷攪和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煞費苦心的隱瞞，終究抵不過一時的衝動。程舟屏氣凝神，咬咬牙說道：“媽，有件事我得跟你說。”
“你把紅燒肉盛出來，我去拖個地。真是忙死了，也沒個人幫忙。”程媽置若罔聞，將鍋鏟遞給程舟後，轉身匆忙離開了。
程舟呆呆地站在廚房裡，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心情複雜地將紅燒肉盛到盤子裡，再端到桌上，她喊媽媽過來吃飯，兩人一聲不吭地嚥下一頓本該是美味的午飯，結果還吃剩了一大半。
“媽，我來洗碗吧。”程舟主動拿走碗碟，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飯桌。
波瀾
家裡的風波還未來得及掀起小波瀾，就莫名其妙地消失無蹤。程媽權當沒事發生過, 接下來的日子裡該吐槽還是吐槽, 還給程舟在微信上發了不少親戚朋友介紹的男生名片。程舟一概含糊帶過, 微信也不加, 程媽催了好幾次見催不動, 正打算發火，程舟便休完年假夾著尾巴逃回加拿大去了。
天高皇帝遠, 程媽與程舟的交流方式由面對面的質問改為每週一次的微信影片，她縱使再想管, 卻也是無能為力了。隔著螢幕, 程舟時不時還能使出殺手鐧——結束通話功能，這項不利於吵架的絕招。於是, 關於相親的事情，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年後，顧雅臻博士畢業, 打包好行李後如約奔赴加拿大。程舟從小獨立屋裡搬出來，與顧雅臻一起住進了與學校一馬路之隔的高層公寓樓裡。
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將近八十平米, 寬敞明亮, 還帶一個朝南的大陽臺。程舟從一踩就吱吱呀呀作響的小破屋搬到這裡，還有女友相伴, 頓時頗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幸福感。
新居的廚房與客廳相連，程舟一邊做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