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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要求她做我的妻子,”西蒙松繼續說。
“我能幫什麼忙呢?這事得由她自己作主,”聶赫留朵夫說。
“是的,不過這事她不得到您的同意是不能決定的。”
“為什麼?”
“因為在您跟她的關係沒有完全明確以前,她是不能作出什麼選擇的。”
“從我這方面說,事情早就明確了。我願意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同時減輕她的苦難,但我絕不希望使她受到什麼約束。”
“對,可是她不願接受您的犧牲。”
“根本談不上犧牲。”
“不過我知道她這個主意是絕不動搖的。”
“哦,那麼有什麼必要找我談這件事呢?”聶赫留朵夫說。
“她要您也同意這一點。”
“可是,我怎麼能同意不做我應該做的事呢?我只能說一句:我是不自由的,可她享有自由。”
西蒙松沉思起來,不作聲。
“好的,我就這樣對她說。您別以為我迷上她了,”西蒙松繼續說。“我愛她,因為她是個少見的好人,卻受盡了折磨。
我對她一無所求,但我真想幫助她,減輕她的苦難……“
聶赫留朵夫聽見西蒙松聲音發抖,不由得感到驚訝。
“……減輕她的苦難,”西蒙松繼續說。“要是她不願接受您的幫助,那就讓她接受我的幫助吧。只要她同意,我就要求把我調到她監禁的地方去。四年又不是一輩子。我願意待在她身邊,這樣也許可以減輕些她的苦難……”他又激動得說不下去。
“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聶赫留朵夫說。“她能找到象您這樣的保護人,我很高興……”
“喏,這就是我所要知道的,”西蒙松繼續說。“我想知道,既然您愛她,願她幸福,您認為她跟我結婚會幸福嗎?”
“一定會的,”聶赫留朵夫斬釘截鐵地說。
“這事全得由她作主,我只希望這個受盡苦難的心靈能得到喘息,”西蒙松說,帶著孩子般天真的神情瞧著聶赫留朵夫。這樣的神情出現在這個平時臉色陰沉的人的臉上,那是很意外的。
西蒙松站起來,抓住聶赫留朵夫的一隻手,把臉湊到他跟前,羞怯地微笑著,吻了吻他。
“那我就這樣去告訴她,”西蒙松說著走了。
十七
“哦,怎麼搞的?”謝基尼娜說。“他在談戀愛了,真的在談戀愛了。嘿,西蒙松簡直象個孩子,居然這樣傻頭傻腦地談起戀愛來,這可是萬萬想不到的。真是太奇怪了,說實在的,也是太可悲了,”她嘆了一口氣,結束說。
“那麼,卡秋莎呢?您想她會怎樣對待這件事?”聶赫留朵夫問。
“她嗎?”謝基尼娜停了停,顯然在考慮怎樣儘可能恰當地回答這個問題。“她嗎?您要知道,儘管她以前有過那樣的經歷,人倒是挺本份的……也很能體貼人……她愛您,真心愛您,她要是能為您做件好事,哪怕是從消極方面考慮,只要您不再受她的拖累,她就感到很高興了。對她來說,跟您結婚將是一種可怕的墮落,比以前乾的什麼事都更墮落,因此她決不會同意。再說,您在她身邊,反而使她感到不安。”
“那怎麼辦呢?我得離開這兒嗎?”聶赫留朵夫說。
謝基尼娜天真地微微一笑。
“是的,多多少少得這麼辦。”
“多多少少,我怎麼能多多少少離開這兒呢?”
“我這是胡說了。不過,她的事,我想告訴您,她大概看出他那種狂熱的愛有點荒唐(他其實還沒有向她表白過),所以又喜又驚。不瞞您說,這種事我是不在行的,但我覺得,他的感情雖然比較含蓄,也不外乎男人的那種感情。他說這種愛情使他精神上變得高尚,又說它是柏拉圖式的。但我看,這種愛情即使與眾不同,它的基礎還是骯髒的……就象諾伏德伏羅夫對格拉別茨那樣。”
謝基尼娜一談到她心愛的題目,就離開了本題。
“那麼,我究竟該怎麼辦呢?”聶赫留朵夫問。
“我想您得對她說一說。把事情都講講清楚總是好的。您同她談一談,我去把她叫來。好嗎?”謝基尼娜說。
“那就麻煩您了,”聶赫留朵夫說。謝基尼娜走了出去。
聶赫留朵夫獨自留在小小的牢房裡,聽著薇拉輕微的呼吸聲,偶爾還夾雜著呻吟,以及隔著兩個房門,從刑事犯那裡不斷傳來的喧鬧聲,他心頭湧起一種古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