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環抱著自己,一手緊掩著嘴。聽著門上的輕擊,她知道自己在幾秒鐘內就會被發現。唐真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門板,在驚駭中雙足癱軟。
唐真的父親也在窺看,從棺蓋的狹縫裡他可以看見自家的門,他知道女兒藏在那裡,也知道女兒很快就會被發現。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拳頭,用力敲打在棺材壁上。
日軍聽到這響動,立刻轉身,屋裡的日軍也疾衝了出來,兩人遞個眼色,微笑著向棺材接近。
唐真已經連自己的口鼻一起掩上了,她看不見棺材的所在,但敲擊聲一下下地傳來,無能為力的感覺滲透了全身。
兩個傢伙掀開了棺蓋,其中一個立刻被唐真的父親揪住了衣領,兩個人毫不猶豫地把刀戳了下去,這種殺戮的狂喜讓他們如此投入,再沒人去注意身後的那扇房門。
唐真的父親一聲不吭地忍受著一刀一刀的痛楚,盯著自家的房門。唐真從門後出來,拖著癱軟的身子挪向櫃子,她沒有眼淚,但在痛哭,父親就隔著一扇板壁被人殺死,這讓她痛恨自己的怯懦。
三木一邊聽著樓上的動靜,一邊從門縫裡向外窺看。守備團計程車兵挨家挨戶在砸開房門,被吵醒的人家開始亮起燈光,但那離唐真家還很遠,她家所在的那條街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棺材邊的傢伙從衣領上扯下那雙已經僵直的手,把那具已經全無生氣的軀體推倒在棺材裡。他們重新剛才未完的搜尋,看看空蕩蕩的房門後,又用刀在不可能藏下人的地方戳刺。
燈光從櫃門上的刀孔投射在唐真臉上,她看著一個日軍向櫃門掃過來一眼,她再次掩住了自己的呼吸,但那傢伙只是從這個已搜尋過的地方走開,拉滅了這屋的電燈。
唐真在黑暗中聽著兩人的腳步聲出去,走下樓梯。遲來的眼淚在臉上縱橫,她開啟櫃門,從櫃子裡掙扎出來。漆黑的屋裡一片死寂,樓下隱約傳來的聲音屬於那些帶來死亡的人。
唐真來到棺材邊,看了一眼,裡邊的景象讓她掩了臉不忍再看,哀慟到極點反而顯得平靜了,她拭拭眼淚,掀開了剛才絆倒自己的鬆動樓板,小弟蜷縮在下邊大惑不解地看著她,她剛才的忍耐倒有一大半是為了這個。
“姐,咱們是不是在捉迷藏?”
唐真像遊戲那樣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一邊拭去眼淚一邊說:“是,找到你了。”她抱起弟弟,看著樓下透上來的微光,轉身進屋。
三木正在諦聽著遠處中國士兵的動靜,他的手下開啟門讓一名日軍進來,進來的日軍說:“送我們進城的人馬上就到。”
三木黑著臉:“如果等中國人殺過來,他就不用來了。”
分散去殺人的日軍也聚了過來,包括上樓的兩個。他們向三木彙報著:“一樓已經清除乾淨了。”“樓上有一個,已經死了。”
三木略有些可惜地問從樓上下來的傢伙:“是個女人?”
“不,是個老頭。”
“還有一個,”三木說,然後轉向從門外進來的報信的日軍道,“我在樓上等他。”
隨即和那兩名日軍轉而上樓。
樓上,唐真正用床上的被子把弟弟包好,一層又一層,惟恐不厚。小弟對這個平常沒機會玩的遊戲大有興趣,嬉笑著把被子拉緊。唐真把弟弟連人帶被抱了起來,走到窗戶前往外看了一眼,守備軍擾亮起的燈光離這裡很遠,出聲呼救的話兇手會比救兵來得更早。
唐真小聲地哄著弟弟:“小弟你聽好,姐姐把你扔下去,你不要怕痛……”
“你為什麼要把我扔下去?”
“為了捉迷藏,捉迷藏會摔倒的,摔倒你不要怕痛。你要跑,爬起來就�跑……”
“往哪裡跑?”
“往人找不到的地方跑,姐姐馬上就下來,姐姐在後邊追你,摔痛了你也不要哭,一定要跑,不讓姐姐追上……”
小弟不解地看著唐真的眼淚:“姐姐為什麼要哭?”
“因為姐姐喜歡你。”她迅速在弟弟臉上親了一親,把他扔了下去。厚厚的被卷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唐真提心吊膽地看著,直到弟弟安然無恙地從被卷裡爬出來,像她交代的那樣,照一條無人的巷子跑去。
唐真的表情幾乎舒展開來,她試圖從窗戶上跳下。可她立刻呆住。小弟在接近巷口的時候,一個人影從黑影裡閃了出來,刀光迅速從小弟頸上閃過。小弟無聲地倒下,刀立刻在那個人的袖口消失了。那個影子拖著小弟的身體走過巷子,她樓下的門開了,火光晃動了一下,人影向小樓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