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堅信不會,可是據說越前北莊的丹羽長秀,表面上是病死的,其實乃是被秀吉逼迫,自殺身死的。
“怎麼,長秀並非病死?”
“是,他是四月十六死的,仔細打探了一下,實際是切腹而死。有兩個人,秀吉硬請不去大坂,一是丹羽長秀,另一個則是主公。長秀實在沒辦法再搪塞秀吉了,便留下遺言,囑咐孩子要聽重臣之言,也送了遺物給從前的同輩——現在的敵人秀吉,還留言道:馳騁疆場的武士若病死榻上,甚是遺憾,因此切腹自殺。他當然是害怕遭了秀吉毒手。故我擔心,如主公也沒了骨氣,唯命是從地去了大坂……”
家康悲憤不已。連信長公當年的親信、如今為秀吉任勞任怨的五郎,都是這種下場!他旋又微微笑了,“哈哈!你以為我會和長秀一樣?忠次,你真傻!”
“不,抱歉,主公不愧是猛虎。看到主公這麼有信心,我也毫不擔心了。”
忠次大笑,家康也笑著招呼下人:“好,再躺片刻,扶我一下。”他再次躺下,閉上眼睛,靜聽忠次和正信談論病中諸事。
可是,他絕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由丹羽長秀之死,他想到自己險惡的前途。信長的子孫與重臣非死即亡,非亡即傷。最先被除去的乃是明智光秀,接著,信孝和勝家也被除掉,池田勝人已自掘墳墓,現在秀吉的目標已經指向佐佐成政。唯前田利家和丹羽長秀還活著。家康本來以為這兩人不會和秀吉發生衝突,可還是失算。
丹羽長秀的切腹,再清楚不過地體現出他情感的微妙變化。長秀何嘗不想活著解決問題?可是,他又不能按秀吉的要求馬上去大坂城,那麼,過去他對秀吉的幫助,也完全被抹殺了。
“秀吉如今虎視眈眈,主公也應有所行動了!”
家康彷彿看見長秀聽了重臣這些話之後,那苦苦思索的形貌。
“趕快去大坂城,把事情說明白吧!”
家康完全可以體察出長秀的心思:長秀想及自己和秀吉的關係,遂覺與其向秀吉請罪,還不如自行了斷。若以生病為由不去大坂從而死於病榻,留下遺憾,莫如自殺,再贈送遺物。這讓人更覺悲哀。
但這絕不僅是別人家事,那股惡風也刮到三河來,更何況,家康已經歷了九死一生的巨大磨難,得救已是萬幸!但,既然得救了,就不能讓不幸再次來襲,一定要站得比秀吉更高,看得比秀吉更遠!
“喂,作左。”三個人的談話暫歇時,家康又睜開了眼睛,“我反覆思量,覺得應把仙千代從秀吉那裡接回來。”
“主公說什麼?秀吉還要求我們再送去兩三名重臣為質……”
“對,因此我才想問他要仙千代。你稱尊夫人患了重病,生死未卜,希望仙千代回來見他母親一面。此事你和數正分頭行動。”家康突然說了出人意料的話,作左目瞪口呆。
“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家康輕聲道,“秀吉有神佛保佑,幸運無比,可是他一心要除掉我的陰謀未能得逞!”
“哦。”忠次比作左反應快,“因此主公要和他比比運氣?”
“你先不要說話。作左,當數正說明我毫無惡意的信函到達後,秀吉會怎樣?為了試探秀吉,你去向他提出要求,讓仙千代回來。”
作左衛門這才拍了一下大腿,他終於明白了家康的想法:先讓數正婉轉地拒絕秀吉索要人質的要求,隨後提出要仙千代回來……真不愧是主公啊,兩天前還掙扎在生死未卜的重病之中,一睜開眼睛,就馬上作出決策。作左衛門不由得莞爾一笑:“嘿,這真是一件要緊事。我說,拙荊得了重症,隨時可能歿了,希望在有一口氣時見兒子一面。若允許,我就趕快派人去接。”
作左描繪得太逼真了,老實的忠次吃驚地發問:“作左,尊夫人真的生病了嗎?”
“是啊!因為主公生了病,沒有把自家的事說出來,不管怎樣,獨生兒子去了大坂,當孃的必然憂慮,因而患了生死未卜的大病啊!哈哈。”
“哦?”忠次咋舌,“那麼,也要仔細考慮一下,萬一秀吉真的答應我們,可能出現什麼新苗頭。我們當怎麼辦?”
“那還能回大坂嗎?就是為了讓秀吉知道,在這個世上還有完全不聽從他之人!”作左大聲道。
家康這時微閉雙眼,半睡半醒。他也在想秀吉會有何種反應,是應允呢,還是拒絕?秀吉若強硬,我便稍稍後退;秀吉若猶豫,我便進攻。家康認為,神佛給予了他大病一場的考驗,卻保佑自己沒有一命嗚呼,有此心得,乃是對神佛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