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賈老師又問:“假設反動派要屠殺二師學生的話,將在工人階級中引起什麼反響?”
穿藍制服的工人說:“引起什麼反響?從我本人來說吧,我就要串連罷工,打擊反動派!聲援保定學生抗日救亡運動。要知道,我們平漢工會是有戰鬥傳統的,他們要是需要交通上的幫助,北至北京,南至漢口,一個錢兒甭花,我們管接管送!”
吃完了飯,賈老師還想說什麼,又停住。嚴萍說:“我要走了。”說著,就走出來。聽到賈老師的談話,她心上豁亮多了。從城市到鄉村,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抗日救亡運動努力?
嚴萍又到女二師去,和幾個同志商量工作。到了那裡,才知道有幾個同學為了給二師學生投燒餅被捕了。她面板緊縮了一下,心裡說:“又有人被捕了!還得趕快設法營救。”走回來的時候,爸爸屋裡電燈還亮著。她走回自己的小屋子待了一會,覺得江濤不來,小屋子裡就沒了歡樂,小院裡也缺少了光輝,只覺得愁苦、寂寞,氣悶得不行。她覺得口渴,拿起玻璃杯,走到爸爸屋裡去倒杯茶來喝。嚴知孝見媽媽不在屋,把她叫住。問:“萍兒!你身體不好?”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嚴萍囁嚅地說:“沒有什麼不好。”
嚴知孝說:“孩子!你大人了,心裡要寬亮點兒。”
她低下頭去,盯著茶杯裡的茶棍,在金黃色的茶水裡浮沉。說:“是。”
嚴知孝說:“天下事難盡如人意呀,知道嗎?”
嚴萍說:“知道。”
嚴知孝說:“江濤是個好孩子,有幾天不來,我就覺得寞寞落落的。他有了災難,就象是你有了災難一樣。在這個世道里,又有什麼法子哩!”
嚴萍說:“我也這樣想。”她把兩個眼珠靠攏在鼻樑上,偷偷地看了看爸爸的神色,看得出老人在為這件事情擔憂。
嚴知孝問:“你愛他嗎?”
嚴萍聽了,覺得挺不好出口,唔唔噥噥地說:“你說呢?”
嚴知孝說:“孩子的事情,要自己去考慮……”
當他一想到二師學潮還不知落到什麼結果,又把這話遲疑下,不再說下去。嚴萍聽著這句話,眼淚一下子流在眼邊上,猛地跑過去,倒在爸爸的靠椅上,抖動著身子哭起來。象有多大的哀愁,嗚嚕嗚嚕地哭個不停。
嚴知孝抱起女兒,搖搖頭說:“苦啊,苦啊,孩子!你心裡苦啊!怎麼就這樣的不幸?
你兩個要好,他偏偏遇上這樣大的事故!“
嚴萍拍著爸爸的肩膀,說:“爸爸!去,去,去拉黑旋風他們那幫子人來,打他們!”
嚴知孝聽得說,立刻伸出手,掩上嚴萍的嘴,說:“不要說!還不給我閉上嘴……”他摟起嚴萍的脖頸,抬起頭長嘆一聲,說:“咳呀!天哪!難呀,難呀,真是難呀!我不能走那一條路,我天生成軟弱無能,沒有本事。我敢走那條路的話,也落不到這個地步!”他兩眼看看黑暗的天空,滴下淚珠來,撲簌簌地落在地上。
黑旋風是嚴老尚的好朋友,和嚴知孝年歲差不多。嚴老尚七十大壽的時候,還來過他家。這人既無軍銜,也無戶口,帶著幾百號人,在津浦路兩側過著自由浪蕩的生活。據說他那些人們,能竄房越脊飛簷走壁,都是一些古樓雕鑽的傢伙。
嚴萍一下子坐起來,搖晃著身子說:“不,我們不能再軟弱下去!打他們,解決第二師範的問題。”
嚴知孝說:“不能,孩子!我還不肯走那一條路。咳!賣國賊們,當他們需要‘民眾’的時候,就把‘民主’當做招牌。他們不需要革命了,不需要‘民眾’了,就翻了個過兒,拿起武器來,開始用武力鎮壓了。在保定我還有點名望,還有幾個老朋友。我捨出老臉去見他們,要是他們不聽我的話,我就和他們拼了!”
嚴萍睜開淚眼,望著爸爸,問:“爸爸!他們應該被逮捕?他們犯了什麼罪?”
嚴知孝說:“不要問我,孩子!我是有民族觀念的人,我有正義感,我明白抗日無罪!當然維護正義也是沒有罪過的!”
嚴萍跪在地上,兩手拍著爸爸的膝蓋,說:“爸爸!我對你說,我愛江濤,我不能眼看著反動派殺害他們!”一行說著,不住地搖著頭,搖亂了滿腦袋頭髮。
嚴知孝低頭看了看嚴萍,那孩子倒在地上,抽抽咽咽地哭著。他跺跺腳,仰望著上方,說:“天啊!我們遭了什麼罪呀!嗯?我們犯了什麼樣的國法呀?”他扶起嚴萍,說:“孩子!我下了決心了,一定要腆著老臉去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