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頓時又熱烈起來,項自鏈稱讚趙國亮人粗心細,送東西也送得讓人心服口服,自己只有死而後已。
兩人分別後,項自鏈扛著蕨菜躡手躡腳地掏鑰匙開門。剛碰到鑰匙眼門就開了,吳春蕊揉著眼睛嘟噥說:“怎麼這麼遲才回家,你們哥倆比親兄弟還親呢!差不多把我這個做老婆的都忘了?”吳春蕊邊說邊接過蕨菜。女人的臉有些茫然,兩三簇髮絲從額前掛下半遮著鼻樑,一雙眼象兩顆剛從水裡泡過的青豆,腫腫脹脹的。項自鏈看了看吳春蕊,心裡便有了酸酸澀澀的感覺。以前在縣裡工作時,項自鏈經常下鄉連軸轉,吳春蕊也習以為常,晚上到時間就一個人上床休息。自從調到市裡後,項自鏈出遠差的時間不多,平時幾乎都是正點回家,小日子跟著上了正常軌道。
看著女人睡眼惺忪的樣子,項自鏈不禁心生憐惜。原來吳春蕊一直坐在廳裡等丈夫回來。電視還唱著咿咿呀呀的京劇,項自鏈走過去輕輕地關了開關。雖然吳春蕊是個音樂教師,但仍沒有擺脫南方人對京劇獨有的排斥心理,平時一聽到這些節目就煩。今天晚上一定是靠著沙發睡著了,才會充耳不聞,可輕微的鑰匙聲卻絲毫沒有逃過她睡夢中的耳朵。項自鏈心中蕩起無以名狀的幸福,一隻手摟著女人,輕輕地說:“讓你等苦了,快點睡吧!”女人問他是不是要加點餐,說場面上往往是吃不飽東西的。項自鏈故意打了兩個飽嗝,說要衝個澡。於是女人放心地睡去。
進了衛生間,項自鏈草草沖洗了一下。出來後,腦子特別地清醒,一點睡意也沒有,站在窗前回想起今晚的前前後後,覺得有些滑稽。在趙國亮面前自己說起來一套又一套,儼然是個大風浪裡滾出來的老泥鰍。可捫心自問,這兩年來自己確實沒做過什麼,遠不如在縣裡那些日子充實。白天喝茶看報,晚上一家人差不多都圍著電視機打發時間。他也搞不清從什麼時候學會了吹牛皮,但轉念想想自己說得也沒錯,世道確是這麼回事,要建成寧臺線還非這樣辦不可哩!項自鏈點上一支菸,想借此理出個頭緒來,可心裡一片惘然。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袋,結果摸到了大腿上,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身上只披著浴巾。他趕緊跑到沙發上往褲兜裡找信封。信封裡塞著一沓嶄新的鈔票,一張一張地點過去,不多不少整一萬元。猶豫了一回,又原封不動地裝進了上衣口袋裡,心想明天帶到辦公室裡放著安全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洗衣服翻口袋,讓女人知道了反而不好。有些事連自己的老婆都不能說,說了讓人擔心,項自鏈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沮喪起來,他想見單丘水了。想到單丘水,心中就有了一份安慰,項自鏈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著了。這是他第一次遇事沒有往老婆肉體上找安慰。
第三章
已過了上班時間,單位裡一群小夥子圍成一圈議論紛紛,好象在說某某擔任副市長某某任宣傳部副部長。聲音很輕,隱隱約約又覺得什麼都沒聽見,項自鏈還是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心裡直鼓鼓地,好象他們在議論自己升遷一事。激動之餘又覺得好笑,組織部對自己還沒考察,能有什麼組織安排啊!正想上前問個明白,張高工忽然從廁所裡出來,一手提著褲腰頭,一手摸摸憋紅的臉。他看看大夥又側頭看看項自鏈,插話說:“鳳凰不動雞挪窩,莫名其妙地激動什麼,又不是自己高升。你們這些金鳳凰別指望挪窩了,好好地做你的專業吧。”張高工名字叫樂天,整天笑呵呵的,一副眼鏡常年掛在鼻尖上。可能是腦細胞死傷過度,連生髮劑也失去作用,整個腦門光光亮亮地直向縱深發展,稀稀疏疏幾根頭髮繞著腦袋往下掛,中間圈出個方方正正的U字型白地,看過去就象八仙過海里的鐵柺李。平日裡大家都叫他鐵柺張,他也樂意學神仙過日子,有空的時候笑話不斷。園林處的小李最愛跟張樂天抬槓,兩人一正一邪一陰一陽湊在一起就生出是是非非恩恩冤冤來。不過大家從來都沒當他們是回事,知道這一老一少貌離神合,象是母子胎連理枝鴛鴦頸,想分都分不開的。
果然小李反譏說:“你這鐵柺張少打擊我們的自信心,自己活得差不多了不想指望什麼,我們還想奔個前程,說不準有那麼一天我準給你燒高香,謝謝你老神仙在天上默默保佑哩!”大家聽出小李在罵張高工老不死,就不好插話了,只相視笑笑。項自鏈走進來聞聲朗笑:“什麼事這麼熱鬧啊,誰高升了?”料定這事與自己無關,所以說話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一倍。
張樂天與項自璉的關係還不錯,這人就是有點煩,講話不分場合有什麼說什麼,領導不喜歡可又無可奈何,誰叫他是老神仙呢!張樂天就說某某小學文化調到宣傳部當副部長了,某某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