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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聽得那個鍾叮噹叮噹已打了卯初二刻,老爺道:“咱們且慢閒談,作正經的罷。”便叫:“玉格呢?”公子這個當兒正在東廂房裡捫著呢,聽得父親叫,他連忙上來。安老爺便吩咐他道:“是時候了,就安位罷。論理該你姐姐自己恭請入廟才是,但是大遠的,他不好自己到外面去,況且他回來還得跪接,你替他走這蕩也是該的。”又說:“這樣吉祥事情,你就暫借我的品級,也穿上公服。”公子答應了一聲便走。
玉鳳姑娘本就覺得這事過於小題大作,如今索性穿起公服來了,便問安老爺說:“伯父,回來我到底該怎麼樣?”安太太介面道:“大姑娘,你不用慌,都有我招護你呢。等我告訴你,你只依著我就是了。”姑娘當下得了主意,眼巴巴只望著請了佛來。
沒多時,只見從東邊先進來兩個家人,下了屏門的門閂,分左右站著,把定那門。便聽得門外靴子腳步嚓踏之聲,吱的一聲,屏門開處,先進來了四個穿衣戴帽的家人,各各手執一炷大香,分隊前引;後面便是安公子,身穿公服,引了人抬著兩座彩亭進來。這個當兒,屋裡早有僕婦們捧著個金漆盤兒,搭著個大紅袱子,上面託著個小檀香爐,點得香菸繚繞。安太太拉著姑娘,在右首跪下,便把那個香爐盤兒遞給姑娘捧著。姑娘此時是怎麼教怎麼唱,捧了香爐,恭恭敬敬直柳柳的跪在那邊。一面跪著,不免偷眼望外一看,見那些抬的人把彩亭安在簷前,把槓襻撤了出去。看那彩亭時,前面一座,抬的兩座不高的佛像,只是用紅綢挖單幪著,卻看不見裡面是甚麼佛;後面那座彩亭,抬著卻像件扁扁的東西,又平放著,不像是佛像,也蓋著紅綢子。姑娘心裡猜道:“這莫不是畫像?”那時安老爺也換了公服,同大家都在廊下站著,吩咐道:“請。”公子便走到彩亭跟前,將西邊那位請進門來,安在當地那張八仙桌上首;次後又將東邊那位請來,安在下首。“安太太這裡便叫人接過姑娘的香爐去,說:”姑娘,站起來罷。“姑娘站起,仍向外看。又聽安老爺向鄧九公道:”老哥哥,幫幫我罷。“說著,二人走到後面彩亭前,把紅綢揭起,原來是一高一矮一長一方的兩個紅錦匣子。
鄧九公捧了那個長扁匣兒,安老爺便捧了那個高方匣兒,公子隨在後面進來。鄧九公朝上把那匣子一舉,又把身子望旁邊一閃,向公子道:“老賢侄,接過去。”公子便朝上雙手接來,捧著安在東邊那張小桌上。然後安老爺過來,也是朝上把那匣子一舉,安太太這裡便道:“姑娘,過去接著。”姑娘只得連忙過去,安老爺也一樣的把身子一閃,姑娘接過那個匣子來,心裡一積伶,說:“這匣管保該放在西邊小案上。”
果見安太太過來招護著叫他送在那案上安好。安太太便道:“姑娘,先行了禮,好開光安位。”姑娘見是兩尊佛像,便打著問訊磕了六個頭。
只見安老爺上前去了那層紅綢挖單,現出裡面原來還有一層小龕,及至下了迎面龕門,才看見不是塑像,卻是兩尊牌位。安老爺道:“姑娘,請過來瞻仰你這兩尊佛。”姑娘過來仔細一看,只見上首那座牌位鐫的字是:“皇清誥授振威大夫何府君神主”,下首那座是:“皇清誥封夫人何母尚太君神主。”姑娘這才恍然大悟,說道:“伯父,你只說是請佛請佛,原來是給我父母立的神主,這卻是侄女夢想也不到此。”安老爺道:“從來說得好,‘在家敬父母,何用遠燒香!’人生在世,除了父母這兩尊佛,那裡再尋佛去?孝順父母,不必求佛,上天自然默佑;不孝父母,天且不容,求佛豈能懺悔?況佛天一理,他又不是座受賄賂的衙門,聽情面的上司,憑你怎的巴結他,他怎肯忍心害理的違天行事?況且你的意思找座廟原為近著父母,我如今把你令尊令堂給你請到你家廟來,豈不早晚廝守?——且喜你青雲山的‘約法三章’,我都不曾失信。”
姑娘此時直感激到淚如雨下,無可再言。安老爺道:“且待我點過主,再請你安位。”姑娘又不知這“點主”是怎麼樣一樁事,只得“入太廟,每事問”。安老爺道:“你不見神牌上‘主’字那點還不曾點?神像便叫作開光,神牌便叫作點主。”安太太便拉著姑娘道:“你照舊跪在這裡看著,點一點你就磕一個頭。”姑娘跪好,安老爺便盥手薰香,請了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