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停在她的面前,說:“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機緣。”費爾米納低著頭,用目光掃視四周。在旱季的酷熱中,街上空曠無人,只有風捲落葉在地上飄舞。

“把信給我吧。”她說。

阿里薩本來想把那封自己讀得滾瓜爛熟的七十頁長信全部交出去,但最後決定只送出全信的一半,這部分寫得既明確而又在分寸,主要意思是:他將忠貞不貳,永遠愛她。他從大禮服內側的口袋裡把信掏出來,放在那個不敢正眼看他的痛苦的刺繡姑娘面前。姑娘看到藍色的信封在他的一隻由於害怕而僵直的手中顫抖,便想舉起繡花繃子來接信,因為她不能讓他發現她的手指也在發抖。這時出了一件節外生枝的事:從扁桃樹的枝葉中掉下一攤鳥糞,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繡花繃子上。費爾米納趕快把繃子藏到椅子後面,以免引起他的注意,她的臉羞得通紅,瞥了他一眼。阿里薩把信拿在手中若無其事地說:“這是幸福的預兆。”聽了這話,她第一次榮然開顏,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她從他手中把信搶了過去,摺疊起來,塞到緊身背心裡邊。那時,他把插在釦眼上的白山茶花獻了上去。她拒絕了,說:“這是定情花。”她隨即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

“您現在可以走了,”她說,“沒有得到我的通知請您不要再來。”

母親在兒子向她傾訴前就發現了他的心事。因為他不言不語,茶飯無心,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在他等待她的第一封回信期間,焦慮使他的身體狀況更加複雜化了,他腹瀉,吐綠水,失去了辨別方向的能力,還常常突然昏厥。母親十分驚慌,這些症狀不象是愛情引起的身體失調,倒象是染上了可怕的霍亂。阿里薩的教父,一個懂得順勢療法的老人——此人從偷偷愛上特蘭西託時起,一直是她的知心人——看到病人的這些症狀,也感到束手無策,病人的脈搏微弱,呼吸時發出沙啞的聲音,臉色象垂危的病人似的蒼白,盜汗但並不發燒,也沒有哪兒感到疼痛。老人詳細向患者本人及其母親詢問了情況,得出的結論是生了一種和霍亂病的症狀完全一樣的相思病。老人建議用玉米花水來鎮定神經,並建議他到外地去換換空氣,調劑精神。但是阿里薩寧願忍受折磨和煎熬也不願離開這裡。

特蘭西託是個獨身的混血女人,她認為,是貧困葬送了她的幸福。兒子的痛苦彷彿就是她自己的痛苦,而她同樣也在這種折磨中得到了喜悅和滿足。看到兒子神魂不定,她就給他喝點玉米花水。兒子感到發冷,就給他蓋上幾條毛毯。與此同時,她也勸他打起精神,在病中及時行樂。

“趁著年輕,要嚐嚐各種滋味,”她對他說,“這種事情也是終身難逢的。”

當然,郵局的同事並不是這樣想的。阿里薩已變得非常懶散,對工作心不在焉,以致在郵件到達時經常掛錯國旗。一個星期三,英國的利物浦萊蘭航空公司的郵船到了,他掛了一面德國旗。又有一天,法國聖納澤爾遠洋航運總公司的郵船到了,他掛了一面美國旗。愛情的迷惘使他把郵件分發得亂七八糟,引起了公眾紛紛抗議。阿里薩之所以沒有丟掉飯碗,只是因為特烏古特堅持要留下他,並想帶他到教堂唱詩班去拉小提琴。他們在年齡上的差異幾乎同祖父和孫子一樣,卻能志同道合,這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不管是在工作中,還是在港口的小客棧裡,他們都相處得很好。港口的小客棧是三教九流的人過夜的地方,上至穿禮服的公子少爺,下至靠施捨為生的酒鬼,無不聞風而來。公子少爺們是從“社會俱樂部”豪華的舞會上逃出來的,到這兒來是為了嚐嚐油炸花鰍和可可米飯。特烏古特常常在發完最後一班電報之後就趕到那兒,跟安第列斯群島小船上的狂熱的水手們一起喝牙買加甜酒,拉手風琴,一直玩到天明。他身材高大健壯,一部金黃色的鬍子,晚上出來時戴一項弗利吉亞帽,倘若再加一串喇叭花的話,簡直就跟聖·尼古拉斯一模一樣了。他每個星期至少跟一個野妓過夜。有個小客棧,那樣的女人很多,專向過路的海員賣淫。他認識阿里薩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慫恿他效法自己,過過那種秘密的天堂生活。他為他挑選最好的野妓,跟她們討價還價,商量行樂的方式,並且替他預付金錢。但阿里薩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他是個童男,在沒有得到真正的愛情之前,他不願跟任何女人同枕共眠。

這家客棧在殖民地時期是一座貴族宅邸,眼下已搖搖欲墜。寬敞的大廳和大理石的房間用紙板隔成一間間小臥室,紙板牆上被刺了無數的洞孔。到這裡來開房間的人,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偷看別人。據說,有的偷看者被隔壁捅過來的毛線針扎瞎了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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