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宏楠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臉也不洗牙也不刷就跑到院子,伸開雙臂頭朝天,張開嘴巴欣喜地在院子裡打轉轉,並伸出舌頭將飄落的雪花從空中舔進嘴裡,滋滋有味地咂著嘴巴。要不是女兒雯玉和小子書玉都上學去了,他們沒準又要喊:“我爸爸不對了!”
馬宏楠手舞足蹈的樣子恰好被正在自家平臺上剷雪的姚民勝之妻郭芬花看見了。
“宏楠,你怎麼還在雪地跳舞呢?”說完,郭芬花就哈哈地笑了起來,並笑得直彎腰。
郭芬花的話聲和笑聲被屋裡坐在炕上的父親聽到了。老人家“唉”了聲,說:“這小子啥時才能真正長大呢?”邊搖頭邊往旱鍋裡塞煙。
馬宏楠閉了閉眼搖了搖頭,非常掃興地回屋裡去了。
他坐在火爐邊烤了烤手,心裡癢癢的,有種作詩的衝動。他在腦子裡想來想去,憋了半天連一句也沒吟出來。馬宏楠懊惱自己沒有作詩的天賦和才思,對雪的鐘愛使他顯得非常亢奮,無法用詩言情又使他非常苦惱。亢奮和苦惱同時在他胸中攪湧,弄得他渾身發熱,坐臥不寧。猛然,他象跌進井中的人抓到從上面扔下來的繩子一樣如釋重負,從書架上拿出本《唐宋詩詞大辭典》,如獲至寶,急不可待地翻開目錄查詢古人吟詠雪情雪景的詩詞佳作。還沒找到,楊鳳娟進屋叫他快到父親屋裡去吃飯。一坐在飯桌旁,馬宏楠的激|情一下子全沒了。卻忽而想起昨晚程立業和他談的開礦的事,幾次話都滾到嘴邊卻隨著飯菜一塊兒嚥了回去。
吃完飯,馬宏楠將昨晚上程立業借給他裝電話用的兩仟塊錢交給楊鳳娟,說:“天晴了好把電話裝上,這是兩仟塊錢,還得再添上六百。”
“裝電話幹啥?這錢哪兒來的?”妻子問。
“別問那麼多,過後我再告訴你,錢是程立業借給的。”
楊鳳娟睜大眼睛滿腹狐疑地看著馬宏楠,想說什麼卻沒說,轉身把錢收拾起來。
馬宏楠戴了雙棉手套邊往外邊走邊對楊鳳娟說:“我到野外轉轉去。”
整個田野,除了垂直的田埂和樹身及樹枝的下部以外,到處都被雪花覆蓋,白茫茫好個乾淨的世界。墳頭的松柏枝蔓被雪壓成弓狀稍尖朝下,一個挨一個的“土饅頭”在雪的粉飾之下好似晶亮的“白饅頭”,長眠墓中的亡靈是否也飄逸而出窺賞雪的奇景?除了村口幾個孩子玩雪仗的喧鬧聲外,空中偶爾有拍打著翅膀無聲飛過的鳥兒,整個自然界寂靜無聲。馬宏楠幾乎能聽出漫天飛舞的雪花在空中竊竊私語了,真的,他側著耳朵合著節拍與斜飄輕舞的雪花已完全形神合一。否則,他如何能夠聽見雪花的低吟淺唱呢?激|情和靈感從馬宏楠的胸腔一併迸發,他仰天長嘯:“連線天地的雪花啊!你不但用你的聖潔滌盪了人們軀體內世俗的骯髒和庸俗的汙垢,你還用你的歌喉和無與倫比的舞姿驅散了人世間的爭吵和喧囂;一塵不染的雪花啊!你的偉大在於你能使世間的凡夫俗子忘卻塵世的煩惱和紛擾!”馬宏楠猛地跪在雪地上,用手掬起雪兒埋頭親吻,滾燙的淚水湧出他的眼眶,竟無聲地哭了起來。他的靈秀和對雪的鐘情,使雪花得到感應,她們以更美麗的花形和更輕柔的舞姿飄落到馬宏楠的身上,馬宏楠的整個身心和雪花更貼切地融合在一起。
此情此景,當為人間絕唱!
良久,他才站起身來,捨不得抖掉身上的雪花,像知音好友似地暢談之後依依惜別。寒冷的空氣使馬宏楠對雪的狂熱漸漸地涼了下來,雙腳已感到有點麻木,雖說下雪不冷消雪冷,但畢竟不能在雪地裡呆得太久。馬宏楠邊往回走邊觀賞著眼前的雪景,他突然想起一首高中時唱過的有關雪的校園歌曲,但卻怎麼也想不起歌名來,只記得歌詞的大意是:“潔白的雪花飛滿天,雪花覆蓋著我的校園,漫步走在這小路上,腳印留下一串串,有的直有的彎,有的深來有的淺……”他唱著唱著,那時的生活情景就在他的眼前盪來盪去,恍惚如昨。那時,風華正茂的他和同學們一樣對前途充滿了理想,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社會是多麼美好!人生是多麼美妙!回想起以往的歲月,特別是哼起那時的歌兒,一種幸福的感覺湧上心頭,周身都洋溢著快樂,不由得臉上掛著笑容,在雪地裡行走也不覺困難。正當他被往事包裹之時,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家門前。他愣了一下,重重地踩了踩腳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推門而入。
馬宏楠聽見郭芬花在母親屋裡高聲說笑著,就徑直朝自己屋裡走去。一進門,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他剛坐在火爐邊點著煙,妻子就將熬好的磚茶倒了杯放在他面前的火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