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
上篇(七)
七
天氣越來越冷,馬宏楠盼望賈送歡下臺的心情也越來越涼。正如程立業所說,賈送歡仍然當著他的官,他和周民科被賈送歡一腳踢到班組,完全處在了單位的最底層。要不是他們這個單位所在行業的特殊性(即幹部就是幹部,工人就是工人,只要不違法犯罪,身份永遠不變),馬宏楠很有可能被賈送歡把他發配到雜工組去打掃廁所了。
和班組的工人們在一塊呆的時間長了,使馬宏楠對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內涵產生了新的體會和看法。與那些率直的工人師傅們相比,他覺得自己對生活要求得過高也過於苛刻了;自己的生命運動原來是那樣的蒼白無力。他們每天都要幹夠八個小時又髒又累的活,甚至有時還要加班;與幹部相比,收入也低;家中時常會發生這樣那樣不順利的事情。但他們不怨天尤人,偶爾也唉聲嘆氣,但卻從不愁眉苦臉,而且有說有笑,笑起來是那樣的爽朗和酣暢。這種源於發自內心的興奮,給人以純美的真實的感覺,並使人倍受感染和震撼。相形之下,馬宏楠卻整日滿腹牢騷、憂心忡忡、愁腸百結且浮躁不安。事實上,馬宏楠在生活的許多方面優越於他們,但為什麼在精神上卻沒有他們快樂呢?“是什麼心理促使自己自尋煩惱?”馬宏楠不止一次地問自己。他也曾試圖和工人師傅們一塊心無羈絆地說天道地,無所顧忌地開懷大笑,但卻總是做不到。
這天,馬宏楠坐在車間的統計室圍爐看書,突然聽見有人在唱:
“收入最低的人是我,
工作最苦的人是我,
地位最低、被罰款最多的,
是我是我還是我。
太陽當空照,
花兒把我笑。
小鳥說:‘蠢、蠢、蠢,
你為什麼不送禮?
為何不把老婆獻?’
我沒錢、老婆醜,
只好往車間走,
早出門、晚回家,
獎金、福利全沒我,
養不起情人和二奶,
天天晚上摟著老婆睡。
完不成任務工資也沒啦!
出了事故不得了,
安檢局把我找,
戴上手銬進監號,
沒人理、無人問,
執法部門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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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單位還要猛罰。
盼星星、盼月亮,
只盼來個好領導。”
馬宏楠被這歌的內容深深地打動了。他起身朝歌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又聽到:“貪汙的都是管錢的,受賄的都是有權的。反腐倡廉卻整日讓我們這些一無錢二無權的工人參加會議,學習材料,還要寫什麼自查自糾材料和學習心得?哼!簡直是驢頭不對馬嘴。要我說,把廠裡除了黨委書記以外剩下的那幾個頭頭和科長全都抓了,先勞改後審判,很難出現冤假錯案;要是隔一抓一,肯定有漏網的,信不信?”馬宏楠循聲看去,原來是班組的青年焊工王強在和幾位師傅在高談闊論。
“王強,你唱得美也說得好,可是屁都不頂。不管人家當官的有多大問題,人家整的就是咱。以後,再不要把車間的東西偷著往回拿,小心人家把你做了娃樣子!當了運動的靶子!”鉗工老李說得振振有詞。
“哼!我不是愛做賊,我是心理不平衡。廠長富科長肥,工人窮得做家賊。不是說國外有個加拿大,中國有個大家拿嗎?”王強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你這個年輕人,怎麼不看好的,光學壞的呢?”老李有些激動而氣惱地指著王強說。
“好,好!我以後一定向你這個老黨員學習,怎麼樣?”王強頑皮地朝老李笑了笑,接著說:“老李啊老李,你什麼都好,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可當官永遠沒有你的份,不公啊不公!”老李紅著臉說:“咱,沒文化。”
“‘牝科長’有什麼文化?還不照樣當財務科科長。要說啊,你沒長那個。”王強朝老李擠了擠眼,並用手指了指老李的襠部,惹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
“哎,哎,趁著現在沒活幹,我們輪著講笑話怎麼樣?但必須是黃|色的。咦,那不是馬科長嗎?來,來,來,坐這兒和我們這些大老粗諞諞。”青年電工趙宏洲邊說邊給馬宏楠遞木凳。
“來,來,來,馬科長。”周圍的人都招呼他。
馬宏楠剛到車間時曾對大家說過不要再喊他馬科長。可工人們說已叫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