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參加涿鹿的仙人,為此,你連最後的九黎都賠了進去,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
楊嬋一頓,聽他說:“正是因為九黎全死了,所以,我覺得遠遠不夠。”
“我心中至今有一頭野獸,嘶吼著‘復仇’、‘復仇’呢。”
“它每天都在叫,就跟那些叫著讓我去死的那群惡鬼一樣,令我心煩,”他看向楊嬋,朝她攤開手,誠懇地問道,“你說,它們這麼煩我,我怎麼會覺得夠呢?”
話落,天邊厚厚的雲往下延伸,將他們倆通通包裹在裡頭,當他們完全陷入其中的時候,楊嬋聽到了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哀叫聲。
他們喊:“復仇、復仇、復仇。”
字字泣血。
而在他們之外,另有此起彼伏的哀哭聲爭前恐後地鑽進她的耳朵裡。
他們喊:“罪孽滔天,不得好死。”
這些聲響交織在一起,幾乎擊碎楊嬋的鼓膜,她被他們吵得心神不寧,不由得雙手死死矇住耳朵,蹲坐在雲中,手腕上哪吒送給她護佑心神的清心鈴正在叮鈴叮鈴的響動試圖喚回楊嬋的心智,可是楊嬋身在過於淒厲的哀哭聲中,早已經分辨不清現實和幻境了。
耳朵忽然發出“嗚”的一聲耳鳴,在之後,楊嬋就什麼話也聽不清了。
她迷茫地抬起頭,發現這些怨鬼還不肯放過她,他們藉著雲,變成一個個碩大的人頭,張大著嘴,還在喊,這些陌生的人頭裡有她親眼見過的涿鹿之戰裡的死者。
楊嬋喘著粗氣,渾身發抖,臉色發白,蹲也蹲不住了,她跪到了雲中,捂住耳朵的手無力地向下垂落,昊天漫步走來,單膝跪下,扶住她滑落的兩隻手,繼續蓋住她的耳朵,他張了張嘴,楊嬋的模糊的世界忽然變得清晰。
他問:“是不是挺煩的?”
楊嬋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很快嚐到了血腥味,強行喚回了自己的神智,她高昂著頭,冷眼看著昊天。
“所以,還不夠嗎?”她問。
昊天扶她的手微微一滯,而後鬆開,看著她,眼中浮現出讚賞的光,他說:“對啊,確實不夠。”
“九黎也好,當年的仇人也好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
“你的報仇失去了任何意義。”
“是。”
“既然如此……”
“不過,我不只是在報仇而已。”
“那你想做什麼?”
“我啊,”他狂妄地說,“反天而已。”
楊嬋一愣,聽他說:“我是人,我一直記得這一點。”
“當年九黎到底為什麼而戰,我也一直記得。”
“我所有的怨恨和遺憾無法抹平,可是我所有的仇人、所有的重要的人都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實在痛苦又實在迷茫,仙界太平以後,太白跟我說,反正都已經走到了仙界頂端了,擁有至高的權力了,不如試著做個天帝。”
“說的有點道理。”
“可我是九黎出身的天帝,眼中的世界註定跟他們不一樣,在我眼中,被天道分明的三界出現了很大的問題,那個問題就是叔叔當年發現的……創造人間的神仙們對人間管的太寬了。”
“三界既然要分明,那為什麼只能做到分明三界的界限卻做不到分明神仙與凡人之間的距離呢?”
“在強大而壽命漫長的神仙眼裡凡人們跟腳底下的汙泥有什麼區別?踐踏他們是理所應當,不肯受他們踐踏是罪大惡極。”
“一邊化作天道的眾神意志要求三界分明,一邊神仙自己又做不到與人間徹底分割,這在我看來有些太過滑稽了。”
“道祖鴻鈞曾說,眾生平等。”
“可是,眾生平等嗎?”
“壓迫、奴役,以及為此發生的鬥爭的屢見不鮮,人就是要低神仙一等,這些不公平天道看見了嗎?”昊天淡道,“當然看見了,不過他們就是神,能指望他們為人做點什麼?”
“所謂的天道、所謂的因果都是狗屁。”
“既然是狗屁,不如我反了他們,讓我做這世間的天道和因果,解脫曾經戴在我身上的以及一直戴在凡人身上的所有的鎖鏈,還人間以自由吧。”
楊嬋愣在原地,她慢慢松下手,雲層裡的世界還在叫囂,可不管是昊天還是楊嬋已經超脫其中。
“我不僅要還人間自由,還要人間成為三界的中心。”
“清氣所化的仙界也好、濁氣所化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