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膽敢伸向他的頭通通吃進去。
大火熊熊燃燒,遇水不熄。
相柳念起了某一段記憶,竟然恐懼起了眼前的凡人。
它滯在原地,奮力與大火搏鬥。
然而,這一局雖險勝,風火輪卻最終也沒有找到破局之法,帶著它的主人離開劇毒的洪水。
哪吒就此墜入了可以徹底融化他的洪水之中。
他的皮肉、筋骨都在眨眼間通通融化,那些東西像一張軟乎乎的皮敷在他堅硬的白骨裡,很快的,他的眼睛也遭受了毒水的蠶食,他即將變成一具楊嬋所恐懼的骷髏。
他整個人順著重力在水中往下沉,那些皮肉和衣物卻上浮,彷彿試圖把他拽出水面。
可是,變成怪物的哪吒單靠自己是出不去的。
他痛的已經麻木了。
黑暗的深水中,什麼也看不見。
意識變得悠遠,哪吒癲狂的神思在瀕死的時刻開始飄蕩。
那是,他尚年幼的時候。
他自小就像個誤闖進人類社會的怪胎,生下來時的模樣是,稍微長大一點,那些詭異的想法、行跡就更是。
乃至於,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犯錯,又錯在哪裡。
反應過來時,李靖便已大怒,底下的奴僕便已噤若寒蟬,陳塘關的百姓們便已哀聲四起
李夫人,他的母親便又會哭了。
她那雙美麗的眼眸,因為哭泣變得越來越渾濁。
她抱著他,摁住他的頭,對他說:“兒啊,跟你爹認個錯吧。”
或者是,“哪吒,算娘求你。”
他一開始會說好啊。
反正他什麼也不懂,就按照他們評判的方式來吧。
生養之恩大過天,哪吒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他們想要什麼,哪吒就該給什麼。
但是應該歸應該,能夠歸能夠。
他們要的,哪吒傾盡所有也是給不了的。
李靖想要一個正常的、聽話的兒子,可是在他心中,懷了三年才產下來的肉球連人都不算,只是個妖孽。
李夫人想要一個和睦的家庭,可是當她生下怪胎以後,李家就難和睦下去了。
前兩位兒子雙雙遠走,冷清的家裡除了自己,便只有關係僵硬的父子倆。
她求了這個,跪了那個,卻什麼也沒有改變。
哪吒卻為了她,低了一次又一次的頭。
他們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
好兒子,好家庭,好臣子。
他親手剜去他的天性,龜縮在倫理該有的殼子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循禮循法,循規蹈矩。
這樣過了幾年,商王卜算哪吒要亡商,“忠君愛國”的李靖轉頭就將把頭已經磕到地上的哪吒丟去喂豺狼。
李夫人眼淚快要流乾了,卻不敢掙脫束縛去救她拼命生下來的兒子。
她除了哭,還是哭,臨別前嘶吼著:“哪吒”
然後呢?
沒了。
她想做的有很多,能做卻只有這麼多。
哪吒被丟在荒山上,李靖駕著馬,遙遙地看著他,眼中閃著愧疚,低聲說:“是我對不起你,哪吒,我們的父子緣分已盡了,下輩子再還吧。”
哪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騎著馬遠走,心裡想,這樣的人生,他還敢有下輩子嗎?
李靖不留念,哪吒同樣不留念。
年幼的他就那樣轉過頭走向註定的死亡裡。
但他不想入下輩子,於是他掙扎著活著,直到被太乙撿回去。
修煉幾年,哪吒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李家,李夫人卻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他的下落,往朝乾元山上送了衣物和糕點。
他從太乙手中接過禮物,沒有驚喜,只有恐懼和憤怒,他想,都這樣了,為什麼還要找到他,捆住他?
太乙看他的樣子,嘆了口氣,拍拍他的頭,溫情卻殘忍地說:“哪吒,你與李家人因緣未斷,到了時間就下山吧。”
哪吒死死捏住衣服,問:“到底,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肯放過我?”
“非要我死嗎?!”他眉間硃砂殷紅,隱隱要流出血來。
太乙手拿拂塵,抬起一指,輕輕點在他眉心,靈力灌入,哪吒冷靜下來,抬頭望向太乙,見他說:“身體髮膚皆受之於父母,哪吒,這恩情太重,不是輕易就能斬斷的。”
“你或許,為